第六十六回風(fēng)起云涌蘇州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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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如此,那第二件事,我晚些再告訴你?!卑总频劳辏朕D(zhuǎn)身離去,忽然肩上落了一只沉沉的手,她一時(shí)沒動(dòng),偏眸看去,碰上婉玉冷若冰霜的臉。 柳青竹轉(zhuǎn)過身來,將沾滿血跡的絹布隨手一扔,步履緩緩地朝她走來,嘴角噙著漫不經(jīng)心的笑,紅唇輕啟:“不急,我也想給大人講個(gè)故事,不妨先聽聽我如何講吧?!?/br> 這一墻之隔,門內(nèi)血?dú)鉀_天,門外秋風(fēng)凜凜,柳青竹渾身血腥地走出來,映得她一身寒冰難化。婉玉抽了兩張凳子,壓著白芷的肩坐下,柳青竹為她上好茶,幽幽道:“有一位生長在草原上的公主,因母國戰(zhàn)敗遠(yuǎn)嫁中原,奈何骨子里燃燒著野性,不堪重負(fù)這宮規(guī)森嚴(yán)、高墻蔽天,想要假死脫身,可惜母國新皇登基,國璽下落不明,朝野上下對(duì)她這個(gè)在敵國誕下子嗣的公主滿懷猜忌,她便想用自己骨rou的性命,以表露對(duì)母國的忠心,可是她又無法完全狠下心來,便想了一個(gè)迂回折中的法子......” “于是,便有了姬秋雨胸前的那道十字疤?!绷嘀裆碜游A,皮笑rou不笑地將茶盞推向?qū)Π丁?/br> 白芷看著茶面上氤氳蜿蜒的霧氣,眸色一暗,冷冷道:“你這番話,是想含沙射影些什么?” “不,”柳青竹托起下頜,笑眼彎彎地看著她,道,“我只是講一個(gè)故事,大人只需評(píng)判我講得好不好罷了?!?/br> 白芷冷嗤一聲,不再回話了,柳青竹便繼續(xù)道:“精絕心蠱的制作程序相當(dāng)復(fù)雜,僅憑一人無法完成,于是公主便求助了一名赫赫有名的太醫(yī)。太醫(yī)和公主一見如故,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,朝夕相處之間,太醫(yī)發(fā)現(xiàn)公主身重劇毒,而且此毒性烈罕見,太醫(yī)傾盡畢生所學(xué)都無能為力,直到同公主臨別那日,她也未能制出解藥?!?/br> “不過這名太醫(yī)有一雙火眼金睛,她知曉朝野即將發(fā)生巨變。老皇帝喜怒無常,膝下無兒,有許多人都想要他的命,尤其是他的親弟弟——成王殿下。” “某天,太醫(yī)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老皇帝的藥食上多了一味毒性藥,不用想也知是誰動(dòng)的手腳,太醫(yī)只好明面上委曲求全,裝不知道,心中卻暗暗生出一計(jì)毒招:南巡前夕,她將公主所中之毒下到了老皇帝的身上......” 話音未落,白芷赫然起身,杯盞被掀翻,溫?zé)岬牟杷疂L了一地。她沉著臉道:“我不想聽了。” 柳青竹也不再裝模做樣,目光淬著冰,陰寒地盯著著她,婉玉掌心發(fā)力,生生又將白芷摁回座位上。 “太醫(yī)這么做,是因?yàn)樗獣裕匣实鄄荒芩涝谀涎猜飞?。成王為擴(kuò)張勢(shì)力,扶持了兩大即將落敗的世家,一是葉家,二是蕭家。他們?cè)邴}城建了一座鹽場(chǎng),本想通過以鹽代幣來籠絡(luò)南方十二驛道的節(jié)度使,但前提是,老皇帝不能死,因?yàn)樗凰?,介時(shí)幾大節(jié)度使借機(jī)擁兵自立,也未嘗可知。” “因?yàn)榇硕?,老皇帝的身子江河日下,危在旦夕,葉蕭兩家便傾盡錢財(cái)人馬搜尋天下名醫(yī),但此事又不可宣揚(yáng),于是,他們便盯上了隱居云山的宮家?!?/br> 柳青竹眼底血色翻涌,語速愈來愈快,“他們將毒撒在宮家井里,將宮家所有人和老皇帝的性命捆在一起!” 話語擲低,周身陷入一片死寂。柳青竹伸出手,將白芷鬢邊的碎發(fā)撩至耳后,輕聲道:“大人你說,是也不是?” 白芷緊咬著牙,腮幫rou鼓動(dòng)著,憤道:“這一切只是你的憑空猜測(cè)?!?/br> 柳青竹嘆了口氣,緩緩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幽幽道:“不過是些前塵往事罷了,我也不想細(xì)究你在其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,眼下我只有一件事不明,葉蕭兩家是如何將鹽場(chǎng)案栽贓嫁禍到我父親頭上的?” 兩人相視良久,白芷終是敗下陣來,反問道:“我若是知道,我還能活到現(xiàn)在?” 說著,白芷忽然將婉玉腰間佩劍抽了出來,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扔在地上,淡淡道:“如果想要我的命,你便拿去吧,反正我不是久命之人?!?/br> 柳青竹一愣,問道:“什么意思?” 白芷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,垂眸道:“我同無可解纏斗經(jīng)年,身心俱疲,毒素早已淤堵經(jīng)脈,醫(yī)蠱不分家,來揚(yáng)州前,我給自己算了一卦,我活不過叁年?!?/br> 聞言,柳青竹驀然一怔,沉默片刻,她轉(zhuǎn)身離開,“婉玉,走。” 婉玉遂撿起掉落在的鐵劍,追上柳青竹的步伐。 白芷定定地坐在原地,身影孤寂,一片楓葉飄零至她的肩上。良久,她將臉埋入掌心,雙肩不自主地聳動(dòng)。 汴京落了一場(chǎng)雨,天變得更冷了。 大皇子自請(qǐng)離京,道觀修建一事不再復(fù)提?;食悄_下,不少人虎視眈眈,狼子野心。 流淑疾步走入慈元殿,雙手端在腹前,因?yàn)樽叩锰?,鬢角沾了些冷雨。 “娘娘,葉國公府傳消息來了?!?/br> 葉墨婷懸腕一停,緩緩掀起眼皮,問道:“何事?” 流淑走近,那粒雨珠在昏暗中晃動(dòng)著。她在皇后耳畔輕語:“大夫人,有喜了。” 葉墨婷一頓,眸光晃了晃,自言自語道:“如此快么......” 流淑抿了抿唇,又道:“我回宮時(shí),又聞見翰林院那群腐儒在嘴碎了?!?/br> 葉墨婷莞爾,又?jǐn)埰鹪菩鋵懽郑瑔柕溃骸八麄冇终f些什么了?” 流淑將聲音壓得更低,道:“他們說,此番大皇子歷盡之事,都是娘娘在背后推波助瀾。” 葉墨婷抬眼看她,笑意繾綣,鳳眸中卻盡是寒意,她抬起白玉兒雕琢的手,替流淑拭去鬢角那滴雨,淡淡道:“那你便將這件事轉(zhuǎn)告清妍吧,她知曉該如何去辦?!?/br> “喏?!?/br> “對(duì)了,”葉墨婷叫住她,“吩咐下去,太醫(yī)院那個(gè)叫瓊瑤的姑娘,不要給她安排任何事做,尤其是宮外的?!?/br> 流淑退下后,聽見廢紙被擲入水缸的聲音,只覺手腳和皇后眼中的涼意一樣冷。 “大周,要變天了.....” ...... “便是如此了?”蕭清妍懶懶地躺在太師椅上,身后紫鵑給她捏著肩頸,一旁還有個(gè)丫頭給她剝著葡萄。 “是。”流淑低垂著頭,輕聲回道。 “行,”蕭清妍不以為意地說著,“你告訴你家娘娘,說本宮知道了?!?/br> 流淑走后,蕭清妍微微睜開眸子,瞥了一旁的丫頭一眼,丫頭知會(huì),起身端著葡萄下去。紫鵑繞到太師椅前方,半跪著給她捶腿,問道:“娘娘是打算幫葉家人辦事了?” 蕭清妍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,悠悠道:“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,反正我也瞧翰林院那幫子枉口拔舌的不順眼,干脆這次一并除去這群心腹大患?!?/br> 紫鵑思忖片刻,問道:“那娘娘打算怎么做?” 蕭清妍眼波流轉(zhuǎn),勾起一抹殘忍的笑,道:“那自然是,效法前人?!?/br> “效誰的法?” 蕭清妍身子前傾,指尖輕佻地劃過紫鵑的下顎,“秦始皇?!?/br> 紫鵑身子一僵,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。蕭清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,問道:“你怕了?” 紫鵑斂好神色,道:“不怕?!?/br> 蕭清妍笑著晃了晃她的下巴,道:“不過也不能讓葉墨婷那毒婦白撿了便宜,聽說溫如鐵受了葉家托舉,又升官了?此事便喊他一道吧?!?/br> 蕭清妍眸光瀲滟,將身子懶洋洋地倚著,冷然道:“天災(zāi),人禍?就讓那些狗書生到黃泉里自個(gè)猜去吧?!?/br> 公主府中,姬秋雨同令狐瑾對(duì)弈。兩人斗的有來有往,棋子敲著雨聲,一線光從窗欞滲出,平和地散在棋盤上。 令狐瑾落下一子,道:“想必她們已經(jīng)鬧出些動(dòng)靜了?!?/br> 姬秋雨指尖摩挲著棋子,微微一笑,道:“這水花還不夠大,要鬧到葉墨婷那里才有意思呢?!?/br> 令狐瑾?jiǎng)幼饕粶ы粗?,道:“若鬧大了,你怎么好收?qǐng)瞿???/br> “就是要鬧大,”姬秋雨落下一子,道,“我想好了,等所有事都結(jié)束,便帶她走?!?/br> “你想和她遠(yuǎn)走高飛,她未必想和你......”令狐瑾一頓,剩下的話沒說完。 姬秋雨沒吭聲,呼吸有些亂了。 就在此時(shí),寒月進(jìn)殿稟告道:“蘇州知州已達(dá)驛站,明日進(jìn)京。” 聞言,姬秋雨回過神來,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,道:“大人看好吧,接下來才是重頭戲?!?/br> 今日,柳青竹收到一封從汴京快馬加鞭而來的書信,上頭只有八個(gè)字——姑蘇霧鎖,君至而霽。 柳青竹望著這行熟稔的字跡,默默將書信燒成灰燼。她雙眸微瞇,輕聲道:“這姑蘇,到底有何方神圣?” 婉玉替她掃去灰燼,道:“百里葳蕤還吵著要見你。” 柳青竹眉峰一凜,不耐道:“還鬧騰呢?干脆打暈了扔遠(yuǎn)點(diǎn)?!?/br> “好?!蓖裼竦瓚?yīng)道,旋即就要出去,柳青竹忽然想起什么,連忙叫住她:“回來?!?/br> 婉玉駐足,回頭看過來。柳青竹道:“我忽然想起,林家舊承天眷,卻在新帝即位之際漸衰,兩年前,林學(xué)士因忤葉承德,被貶蘇州了。” 婉玉思索片刻,回道:“似乎是有這回事?!?/br> “那這個(gè)林家可作為一枚棋子,”柳青竹琢磨道,“制衡葉蕭兩家?!?/br> 柳青竹起身,朝外走去,“我去見白芷一面?!?/br> 白芷聽見聲響,緩緩回過身來,見是柳青竹的面龐,眼底閃過一絲詫異。 “很驚訝是我?”柳青竹笑道。 白芷勾起唇角,回道:“我只是沒想到,你還愿意見我這個(gè)間接害你全家的罪人。” 柳青竹冷笑一聲,道:“我也不想見你,只是來領(lǐng)你上回沒說完的話?!?/br> 白芷神色一變,似有片刻的失神,過了好半晌,她才溫吞而言:“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,是我的私心。” 柳青竹嘲諷道:“反正大人命不久矣,有什么就放心說吧?!?/br> 白芷知道她心有隔閡,說話夾槍帶棒,只是幽幽嘆了口氣,道:“那年寒妃制成心蠱時(shí),最后一日取的是自己的血?!?/br> 聞言,柳青竹一怔,驀然覺著別在腰間的金蟬子有些發(fā)燙。 “姬秋雨不知道?” 白芷沉默,柳青竹已然答案,不再留戀地轉(zhuǎn)身離去。 婉玉備好了盤纏,在門外候著她。柳青竹問道:“吳知府關(guān)好了?” “讓自己人看著呢?!?/br> 柳青竹頷首,又問道:“百里葳蕤沒鬧了?” “沒鬧了,許是自行離開了?!?/br> “好,我們回云山看看家人吧?!?/br> “嗯,走吧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