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全江湖追殺之后 第64節(jié)
姜瑯先是一愣,緊接著臉部肌rou抽動起來,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,“你是玉林宮影衛(wèi)的人……” “我是最小的影衛(wèi)……在御前跪了三天三夜,才破格進入的?!北迦崾諗苛诵σ猓p眼迸出火一樣的恨意,“姜瑯,你可能不記得了,二十年,涵州城,就因為擋了一個家狗的路,一個燒餅攤子的攤主就被活活刺死了!” 她聲音微微發(fā)著抖,顫抖著伸出一根食指,指著姜瑯。 “那才是我爹!那個家奴叫柴康裕,是海晏王的狗!” “我娘從屋子里沖出來,抱著我爹哭起來,據(jù)說那個畜生繞了一圈回來看見了這幅景象,嫌吵,就又拔劍把我娘砍了,我?guī)е业艿軓某峭獠晒S子回來,看見的就是我娘的無頭尸體抱著我爹的身體,血淌了一地!” …… “啪!” 放著山筍的小籃子掉到了地上。 八歲的女孩撲到爹娘身上,哇哇哭起來,四歲的男孩站在原地,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也哇哇大哭起來。 鄰居怕柴康裕去而復(fù)返,硬生生把他們拖到了屋子里,于是他們的爹娘就這樣暴尸街頭,風(fēng)吹雨曬,整整三日,最后血都干了。 柴康裕沒受到處罰,他依舊在涵州城耀武揚威。 緊接著就是戰(zhàn)亂,涵州城要被朝廷攻下了,于是海晏王的將士們將普通民眾推到馬前,拿皮鞭抽著,叫他們開道,硬生生逼退了朝廷三百里,又茍延殘喘了一年。 “卞柔”的弟弟和養(yǎng)大他們的鄰居死于亂軍踩踏中,她則僥幸在馬蹄間活了下來,被一個好心的江湖人帶回了東都。 很久之后,她才知道那個好心人叫洪塵笑。 她跪在玉林宮孟光殿前,三天三夜后,殿內(nèi)出一人。 那人問她,為什么要進影衛(wèi)? 她說,要報仇。 那人說,你報不了仇的,海晏王快死了。 她說,我不管,哪怕他死了,也要在他骨灰上踩上幾腳。 那人道好。 有用得著你的地方。 她抬起頭,面前不是一個人,是兩個人。 一個是洪塵笑,一個是穿著龍袍的清瘦男子。 洪塵笑收她為徒,沒教她武功,只教了易容術(shù),半年后,她臉上被貼上了一層特殊的人皮面具,這種面具誰來都看不出破綻,但輕易不能撕下,也不能做出太大的表情。 她坐在鏡子前,看著那張陌生的臉蛋,撫摸著面具,覺得臉上好像長了另一張臉。 洪塵笑道,她從此叫做“慕柔”,要作為一無所知的柔陽郡主,潛伏入鷹部首領(lǐng)的身邊,而真正的“郡主”早就投靠到了朝廷這邊。 那天她在途中被人換入賀湫湫的車隊最后那個馬車里,沒過多久她聽見一聲接一聲的慘叫,不久后趨于平靜。 一個人掀開簾子一角。 他慢條斯理地問,郡主殿下,怎么不吃東西,大家都吃了睡下了,怎么就你不吃? 她裝作懵懂無知地答,身體不舒服,你走吧,本宮不想吃。 那人答,你不想吃也得吃。 接著一把掀開簾子,月光流入車內(nèi),照在了車內(nèi)女孩的“臉”上。 那個人愣住了。 半晌,他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,很輕柔很小心翼翼地問,你叫什么名字。 慕……柔。 記住,從此你叫卞柔了。 …… “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!”卞柔笑著指著姜瑯,她站在檐角,身體像醉酒一樣左右搖擺,“你和這個…” 她搖了搖骨灰罐,嘶吼道:“卞風(fēng)禪!都是海晏王的走狗!亂臣賊子,暴徒,兇手!都該死!” 姜瑯目光緊緊盯著那個骨灰罐,恨得牙癢癢,卻不敢做什么激烈的舉動,他只能輕言細語地安慰道:“海晏王已經(jīng)死了,他……” “對呀,他死了,你還這么執(zhí)著做什么?”卞柔挑起一邊的眉毛,哈哈大笑,緊接著怒罵起來,“還不是是為了復(fù)興西蜀蠱族!海晏王是為了做皇帝,而你,圣女之子,為了讓九龍教成為國教,兩個人一拍即合!一明一暗,才有了當(dāng)年的八年叛亂!你以為我不知道?” 姜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他剛想說什么,身體忽然一僵。 “噗嗤?!?/br>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,看見了穿胸而過的一只手。 白皙修長,骨節(jié)分明。 …… “姜……瑯!” 薛涼月的聲音嘶啞而憤怒,像一只野獸發(fā)出的低吼。 他把手從姜瑯左胸抽出來,姜瑯身體朝前倒去,趴在了屋檐上。 薛涼月后退了幾步,哽咽著把莫遠抱緊了,莫遠頭有氣無力地搭在他的肩頭,整個胸口的衣服被血染得通紅,尤其是左胸,紅得發(fā)黑。 七八根肋骨被徹底扯斷,心臟被人捏了半柱香……他現(xiàn)在基本上只有進氣沒出氣了。 薛涼月緊緊抱著他,身體不斷顫抖著,眼眶內(nèi)淚水源源不斷地流出來,他貼著莫六的耳朵,哭著輕聲道,你傻呀,你殺了我不行嗎? 實在舍不得的話,你砍斷我一只手好不好? 砍斷了我的手它就上傷不了你了。 “你憑什么,憑什么……莫遠你憑什么……”薛涼月說到最后,已經(jīng)語無倫次,聲音幾乎被淹沒在哭腔中。 莫遠說不出話,他緩慢地移動著自己的胳膊。 薛涼月感覺到自己的小拇指被他的食指輕輕勾了一下。 旋即,那根食指移動到他的掌心,開始寫字,一筆一劃。 不。 會。 一…… 莫遠想寫的是,不會死,然而他剛寫完“死”上面的一橫,手腕就再無力量,頹然垂了下來,但薛涼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 阿月,我不會死的,別哭啊。 薛涼月又哭了出來,“莫遠,你保證,你保證。” 莫遠很輕地點了一下頭,我保證。 薛涼月強硬地拉住他的小拇指,哽咽著道:“拉鉤?!?/br> 拉鉤,上吊,一百年不許變。 莫遠又點了一下頭。 …… 而另一邊。 卞柔冷笑一聲,手一松,把骨灰罐朝樓下扔去。 下一秒,姜瑯身體抽動了一下,緊接著整個人像鷹一樣“振翅”飛了起來,撲向那個骨灰罐,身影鬼魅一般攀上了一邊的欄桿,懷里緊緊抱著那只罐子。 他抬起頭,斗篷的兜帽掉下來了,只見那雙眼睛通紅,額頭青筋一根根爆出來,整個人像要爆炸一樣。 姜瑯張開嘴,幾根粗大的蟲子爬了出來,在嘴邊晃蕩。 右胸那個大洞里也爬出幾只蟲子,很快填住了血rou。 “嗬嗬!” 姜瑯嘴巴里發(fā)出不似人類的聲音,他緩緩扭過頭,血紅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了卞柔。 第67章 命終 姜瑯身上的斗篷滑落下來,緊接著身上的衣服被不斷膨脹的肌rou撐得爆裂開來,露出赤/裸的上半身,他手里依然緊緊地抱著那個骨灰盒,呼吸越來越粗重。 薛涼月抬起頭來,銀白色的眸子冷冷盯著怪物一般的姜瑯。 “你騙我!你敢騙我!” 姜瑯盯著卞柔,紅眸中露出不加掩飾的瘋狂殺意,嘴巴里吐出來的蠕蟲隨著他的動作瘋狂擺動著,看上去又恐懼又激動。 “嗬??!” 隨著一聲暴喝,姜瑯單手抓著欄桿狠狠一撐,彈向半空,重重落在屋頂,踏飛瓦片無數(shù)。 卞柔朝后急退幾步,嚴陣以待,緊接著姜瑯就一腳踹了過來,她橫鞭一擋,只聽一聲“咔嚓”,一陣劇痛從她拿鞭子的右手腕傳來,而她整個人也飛了出去! 這一腳的力道,不像人! 卞柔后背狠狠地砸在高大的吞脊獸尾巴上,還沒等她反應(yīng)過來,姜瑯已經(jīng)再次逼近她面前,這一次他拔出了腰間的彎刀—— -- 薛涼月在摘星樓的樓頂冷眼旁觀,倒不是他不想去幫忙,畢竟哪怕不在乎卞柔的生死,他至少也想親手殺了姜瑯。 但莫遠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,他一刻也不敢離開,他的心脈必須有人護著。 薛涼月斟酌片刻,決定立刻離開,他正準備轉(zhuǎn)身,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。 薛涼月瞳孔一縮,冰冷內(nèi)力從肩頭爆發(fā),那只手馬上離開了他的肩膀——下一秒,一聲巨響從他身后傳來! “哎呦喂!薛門主!你你你……” 薛涼月轉(zhuǎn)頭一看,只見一個人正捂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,藥簍子都被砸癟了——那人不是別人,正是許久未見的沐流熙沐醫(yī)仙。 沐流熙哭喪著臉:“薛門主,你差點把在下震掉下去!” “你不聲不響站在后面……干什么?” 薛涼月冷冷看著他,瞇起眼,帶著審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