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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都市小說 - 如是說(先婚)在線閱讀 - 25道別

25道別

    雨幕還在繼續(xù),維港的燈火在落地窗上流淌成河,鄢琦的指尖懸在關(guān)銘健手臂的抓痕上方,消毒棉簽洇開的酒精在他的皮膚上反出壁燈的光。她睫毛上粘著的銀色亮片在燈下顯出幾分暖意,整個人仿佛沐浴在柔光里。

    “Sorry...”

    尾音消失在關(guān)銘健突然收緊的懷抱里。他的下頜抵著她發(fā)頂,呼吸間帶著洲際酒店特供的晚香玉香氛氣味。

    “疼不疼?”她悶聲問,手指無意識描摹他襯衫前襟的黑色紐扣,眼底有了幾絲自責(zé)。

    男人忽然托起她的臉,她眼尾的銀色水鉆像滴未干的淚,瞳孔也清澈得驚人。沒有那種鋒利和叛逆,也沒有混沌和迷茫,只是安靜的、溫柔的。

    “醫(yī)生說過,每次你狀態(tài)不好——”他頓了頓,仿佛在思考措辭,謹(jǐn)慎地選了個委婉的說法,“會頭痛?!?/br>
    他的拇指按上她太陽xue,力道精準(zhǔn),“這里...真的不難受?”

    鄢琦搖了搖頭,越過他的肩線,望向窗外。一艘天星小輪正駛過九龍倉,船舷燈在玻璃上投下五彩光影。她看著這艘船的航線,忽然想起滿旭曾經(jīng)說過,要帶她偷渡去澳門,坐上通往南極洲的郵輪。

    記憶在此戛然而止,有許多細節(jié)已經(jīng)漸漸被淡忘。

    “感覺好像忘記了什么…”她抓住他滑向自己耳后的手,細細的傷疤在發(fā)根處延伸,“總覺得心里缺了一塊?!?/br>
    關(guān)銘健望著她這副失神的樣子,瞬間收緊了拳,仿佛是一瞬間,他就做下了殘忍的判斷——她是在為滿旭,為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而失落。

    劇烈的不甘讓他藏在鄢琦背后的手漸漸顫抖了起來,他低頭吻住她的唇,強硬地打斷了她想要努力回憶的思緒,將她的嚶嚀吞進喉嚨里。

    他的呼吸很燙,燙得她的大腦都有一秒斷片。

    遠處香港文化中心的霓虹突然熄滅,維港陷入短暫的黑暗。鄢琦在那幾秒的混沌里仰頭,蹙起眉承受著這個熱烈的吻。

    唇舌間的氧氣被奪走,男人微微抽離開,含著她的下唇,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:“琦琦,想不起來就不想了,一會兒該難受了,嗯?”

    她瞇著眼想要思考,可他又再次不容抗拒地撬開她的齒關(guān),吮吸她帶著烏龍茶醇香的舌尖,中斷了她大腦內(nèi)的一切進程。

    門鈴聲卻忽然響起,男人撫摸她脊背的手頓了頓,松開她的唇,望著她面上的潮紅,輕輕笑了笑,“我去開吧。”

    鄢琦無力地瞪了他一眼,拉上了柔軟的冰絲被,身體縮進那張大床里。冰涼的手背覆上泛紅的唇時,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臉正在發(fā)燙。

    “是阿昀?!?/br>
    他走回臥室,低頭把人從被子里撈了出來,拇指蹭過她上揚的眼尾,“她說有個電話找你,要接一下嗎?”

    “嗯?!?/br>
    鄢琦揉了揉干澀的眼,被丈夫安置在臥室門外的羊絨地毯上,腳尖勾起絨毛拖鞋,小步邁向門外,看著一臉謹(jǐn)慎的助理,輕聲問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阿昀遲疑了一瞬,朝她身后的男人看去,他似乎無意窺探她們的對話,只是坐回沙發(fā)上,給自己倒了杯泡過了頭的烏龍茶。

    “是滿旭?!?/br>
    她壓低了音量,攥著她手腕退出玄關(guān),帶她站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,小心翼翼地將手機遞給她。

    鄢琦擰起了眉,盯著小小的手機屏幕,小聲問:“佢...究竟想做乜嘢?”(他到底想干嘛?)

    “佢話想同你say  sorry,但call足七次都轉(zhuǎn)入留言信箱?!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鄢琦無奈地摸了摸額頭,接過助理手里的揭蓋手機,在沙沙的電流聲后,緩緩開口問:“有事嗎?”

    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很疲憊,聽見她的聲音時,沉默了片刻才開口:“Ivy,是我?!?/br>
    “照片的事,我本來是想賭氣還給你,沒想到給你惹了很多麻煩,對不起?!?/br>
    “……不會,”她輕嘆,她了解滿旭的性格,他不是那種周到的人,甚至很莽撞,可她從不會懷疑他是個壞人。

    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,滿旭的呼吸突然變得很輕:“他......”這個音節(jié)在齒間徘徊太久,最終化作一聲小心翼翼的試探,“有沒有為難你?”

    鄢琦的手指僵了僵,指節(jié)無意識擰起粉色裙擺。她低頭盯著被擺放在木桌上的鏡子出神,鎏金梳妝鏡里照出她現(xiàn)在的模樣。

    松散的發(fā)髻,被咬出月牙痕的下唇,還有隨呼吸起伏的領(lǐng)口。一切都似乎還是自己,可她卻有些遲疑地與鏡中的人相認(rèn)。

    她長嘆一聲,只能僅憑著還記得的事,淡淡地敘述著:“……沒有?!?/br>
    “好……”他在那邊似乎很焦慮,碰倒了沉重的畫架,沉悶的“咣當(dāng)”聲傳進她的耳畔,“如果可以的話,明天我可以見你嗎?”

    他在一片狼藉中長嘆一聲,垂著頭問:“有些畫冊和你的文章草稿在我這里,我想,如果你用得上,我該還給你。還有你喜歡的《拜倫詩集》——”

    她盯著鏡子里的女人,看向她胸口那個不經(jīng)意間露出的紅痕,嘆息了聲,“不用了,你如果用不上,就扔了吧?!?/br>
    “Kyle,我們不要再見面了?!?/br>
    說出這句話的心情,比想象中平靜太多,她伸手摸了摸鏡子邊緣的雕刻,大片大片的芍藥花被染成金色,固定在金屬邊框上。

    就像她一樣。被包裝得雍容華貴,可對生活的熱愛也被定格在過去的瞬間里。

    她知道自己身旁的眼睛不會太少,這段婚姻帶來的利益捆綁太重,鄢家盯她的眼睛也越來越多,雖然枕邊人替她擋掉了大半,可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枷鎖,又能有多輕?

    鄢琦握緊手機,越過鏡子看著假裝遠遠避開的阿昀,自嘲地笑笑。滿旭的電話和她的回應(yīng),用不了幾秒鐘,就會被傳遞給坐在沙發(fā)上佯裝無事的男人。

    她摸著胸口,掛斷了電話,轉(zhuǎn)身重新對阿昀揚起和煦的微笑。

    ---

    電話聽筒傳來許堯帶笑的吐息,混著老式電話線特有的電流雜音:“怎樣?”

    背景音里隱約能聽見跑馬場的馬哨聲,沙田馬會的梁會長也在電話那頭,殷勤地向他打了個招呼。

    關(guān)銘健的拇指撫過骨瓷杯沿,他注視著茶面上自己扭曲的倒影:“沒事?!?/br>
    杯底與大理石桌面相觸時發(fā)出“?!钡囊宦暻屙?,他勾起唇角,讓他走。

    “呵…那看來鄢小姐不想見舊情人,你也終于舍得放過人家了。Alex,恭喜?!?/br>
    男人望向臥室關(guān)緊的房門,下意識轉(zhuǎn)動著無名指上的鉑金素戒,低聲道:“安排的怎么樣?”

    許堯滑開金屬打火機的開關(guān),替梁會長點燃了一根雪茄,示意他接起電話。

    “關(guān)總,”梁會長賠著笑,說著一口夾生的普通話,雪茄煙灰簌簌掉在西裝上,“鄢二少這次可是下了血本,專門從泰國請了大師算過,說中秋這場鄢氏的‘幸運7號’穩(wěn)贏,連騎師都換了銅扣腰帶,刻了鄢董事長的生肖……”

    關(guān)銘健輕笑一聲,指尖敲了敲杯沿:“生肖?”

    “是?。∷€特意吩咐馬廠,提前給馬喂了叁天蘋果,取個‘平安’的好意頭——”

    “平安啊…”關(guān)銘健突然打斷,念起他的話,輕輕笑了聲,“我剛聽說‘幸運7號’今早踢傷了馬童?”

    電話那頭突然安靜。

    許堯笑吟吟地看向臉色僵硬的梁會長,應(yīng)和著關(guān)銘健的話:“獸醫(yī)說左后蹄有舊傷,訓(xùn)練起來怕是要費一番功夫?!?/br>
    他故意提高音量,“對了,剛看見鄢二少的人往馬場運了箱典藏波爾多紅酒,該不會想給評委灌酒吧?”

    梁會長頓時結(jié)巴起來:“這、這不可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梁會長,”關(guān)銘健一字一頓地叫著他的名字,“我記得您女婿在賽馬會管抽簽?田忌賽馬的道理,我想大家都懂。要是‘幸運七號’在B組,能不能訓(xùn)好,都能突圍,您說對吧?”

    電話那頭忽然傳來梁會長打翻茶杯的碎裂聲,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尖,“我們抽簽都是找第叁方公證的,不會暗中做手腳?!?/br>
    “哦,那就好…”關(guān)銘健點了點頭,指尖沾著涼透的茶水,在茶幾上寫下了一個“A”字,“萬銀今年也打算進賽馬會玩玩?!?/br>
    “不過賽馬會在97回歸之后,也會面臨資本重組,如果萬銀的馬能旗開得勝,也算是給大陸一個好彩頭?!?/br>
    “到時候,一定請梁會長喝酒,嗯?”

    他的尾音微微拉長,許堯聽著他的暗示,挑起眉,贊同地點頭,目光直接地盯在梁會長發(fā)紅的臉龐上。

    “……好?!彼皖^看著許堯公文包里露出的文件一角,擦了擦額頭的汗滴,連忙應(yīng)承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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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在寫什么?”

    床墊微微下陷,帶著烏龍茶和雪松的氣息。關(guān)銘健的胸膛貼上來時,鄢琦筆尖一頓,鋼筆水在文獻綜述上洇開一小片藍。開得十足的空調(diào)冷氣里,他皮膚的溫度像塊燒紅的烙鐵。

    “......文獻綜述?!彼s了縮脖子,耳后被他呼吸灼過的皮膚泛起細小的戰(zhàn)栗,“論文正文還沒開始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指纏上她垂落的長發(fā),黑亮的發(fā)絲在他指縫里游走,最后繞在他無名指的鉑金戒圈上。

    “我讓許堯在你書房裝了臺電腦,處理器用的奔騰586。”他咬字輕快,“等我們回h市就能用?!?/br>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鋼筆咔噠合上的聲響里,她突然關(guān)掉床頭燈,仰面躺下。黑暗中有絲綢摩擦的窸窣聲,真絲睡裙的肩帶滑落半寸,露出傍晚時被他咬紅的鎖骨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呆在香港?!?/br>
    這句話沒頭沒尾,語氣也輕得像在說給自己聽。關(guān)銘健的手掌覆上她發(fā)涼的手指,替她蹭了蹭那片沾著鋼筆墨水的皮膚。

    我知道。

    厚重的窗簾縫隙漏進一線月光,正落在梳妝臺的金屬鏡框上。她眼色淡淡地看著他晦暗不明的下頜線,困意漸漸涌了上來。

    “后天回去?!彼麎旱土松碜樱羌獾肿∷鉂嵉念~頭,“等中秋再來兩天,就剩春節(jié)了...”

    鄢琦緩慢地眨了眨眼,聽得不太清晰,意識漸漸沉入睡夢里。

    她恍恍惚惚間忽然意識到,身體里的聲音消失了,她們似乎都陷入了沉默,只剩對現(xiàn)實一知半解的自己,和與丈夫之間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的關(guān)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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