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爹的內(nèi)卷日常 第7節(jié)
“哈哈,方才母后快言快語,倒讓朕疏忽了舅舅?!鼻貒烙挚聪蛱匣剩案富蕚鲉緝鹤?,不知有何事?” 太上皇覷著這個嫡長子,他就沒怎么看懂過他。原以為是個好掌控的,誰知道也是個滑不溜秋的。娶了個媳婦,長孫家的女兒也是不好對付。 就看今日這事,明眼人都知道叫他來干嘛,還在這裝糊涂。 “阿嚴,你表兄那件事……”太上皇還未說完,秦嚴就正色道:“父皇,表兄定是受人冤枉,朕就知曉!朕還叫湯卿查個清楚,定不讓表兄蒙冤!” 他一番義正言辭,唱念做打,把太上皇的話就全給堵回去了。太上皇這人,要臉面,皇家中人說話更是講究含蓄,怎就生了這么個逆子! 偏偏秦嚴還對著康尚書道:“舅舅,你說是吧?” 是吧? 事關(guān)重大,康尚書不要臉面了:“官家,老臣托個大求個情,臣那不肖子,確實做了些不太好的事,只是還請官家看在娘娘顏面上,寬宥些許?!?/br> “什么?”秦嚴被驚得往后退了一步,“舅舅的意思,是要朕徇私?”又看向康太后,“母后也是此意?”還不待康太后回答,就自顧自答了,“不會的不會的,母后最是母儀天下,賢良淑德,便是為父皇名聲考慮,也斷不會如此?!?/br> 康太后:…… 直娘賊,你聽見了嗎! 太上皇也是啞口無言。半晌才道:“阿嚴,康家到底是你舅家?!?/br> 秦嚴本身一副“什么?我父皇怎會是叫我徇私的無德之人?”的樣子。 聽了這話,才變了臉色:“請父皇恕兒子直言,朕真正的母后是靖文太后,如今的母后當年在阿娘面前,也不過是個妾,便是繼室,在阿娘牌位面前也須得執(zhí)妾禮。朕的舅家究竟是何家,父皇難道不知么?” 說得在場三人都變了臉色。太上皇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和不滿??堤笠彩怯煮@又怒。只有康尚書一個,低著頭不敢聽了。 秦嚴說完,甩袖離去。 待回了景陽宮,親信太監(jiān)朱銀上前伺候了一盞茶。 秦嚴接過喝了,令他將奏折端過來。他自己一邊批閱奏折,一邊罵道:“死老太婆不知死活,縱容家人為非作歹,不把你們家扒皮我就不姓秦!” “姓康的全是王八蛋,沒一個好鳥?!?/br> 朱銀掏了掏耳朵,都習慣了。官家就是這樣的性子,只是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罷了。在自己人面前才是真性情。 秦嚴又繼續(xù)罵:“一把年紀的老太翁,早些投胎拉倒,整日里嘰歪生事。老而不死是為賊!” 朱銀也習慣了,罵完太后,自然就輪到老圣人了。誰讓他們關(guān)系也不好呢。就那兩夫妻對官家做的事,罵他們兩句都是輕的。 “老狗賊,趁早死了了事,倆人一道走,還有個伴?!?/br> 罵完,秦嚴心里舒坦多了,才對著朱銀說:“朱銀,朕對他倆可真好啊,他倆從生前相伴到死后,也是個圓滿?!?/br> 朱銀豎了豎大拇指:“還是官家寬宏大量啊?!?/br> 第7章 秦嚴道:“那是。他們對朕不慈,朕可不能對他們不義啊。” 批了折子也來氣:“廢話這么多,分明幾十個字說得清的話,愣是寫了上千字。怎么,顯擺他文采斐然來著?” 秦嚴還想早日批完折子,處理完朝政,好躺下來休息會呢。他整日里已經(jīng)要忙很多事了,甚至有些皇后的活也是背地的他來接手。 這人廢話多,姑且記下來,往后緊急的活可不能安排他。 “傳英國公入宮?!辈恍?,還得找行溪聊一聊,他倒是清閑,自己今天還為他收拾爛攤子呢。 行溪也是的,有這么個計劃整康家不提前與他通風,幸好他夠靈敏,一拍即合。 “算了,還是別叫了。”秦嚴又改了主意。刑部還在審案,不好叫當事人進宮,省的有人輿論上做文章。 “多使人去看看灼灼和阿大,倒春寒了,別叫他們冷著了?!彼麌诟乐窒挛赐?。 “是。”朱銀也樂顛顛去了。兩個小殿下都還小呢,皇后娘娘也不在宮中,可別凍病了。陛下雖忙著,心里頭是惦記兒女的。 他們主仆二人倒是沒什么,常寧宮中,太上皇和康太后卻是要氣炸了。 因秦嚴說到了他生母,康尚書眼見著上眼藥不成,留在這只怕惹太上皇厭煩,先走了之??堤髤s不是那么個識趣的,還心疼自家侄孫,又心疼自家侄子。 在她看來,康文斂財也是應有之義,他也是皇親國戚,有自己這個太后姑母,難道稍微過分一點,也不行了嗎。 朝中也不見得個個清廉啊,只逮著她侄子說事。 她哭啼啼看向太上皇:“他哪里是看不上妾身,分明是對您不滿。說康家不是他舅家,那他舅家,也沒人了啊?!?/br> 是啊,那小子母族就他阿娘一個,他阿娘走了,可不就是沒人了。 太上皇不滿的看向康太后,他今年五十二歲了,康太后自他還在王府的時候就跟著他,也不年輕了,一把年紀還哭的梨花帶雨的給誰看。 “行了?!碧匣蕬械≡俟?,“反正你那侄子也是個不中用的。別連累了你弟弟就是萬幸了?!?/br> 康太后繼續(xù)哭道:“官家怎還替秦嚴說話……” “再怎么樣,他是朕兒子,容不得你說他?!碧匣适堑湫偷拇竽凶又髁x者,“一把年紀了,整日里穿紅,還當是從前呢。” 康太后恨得差不多銀牙咬碎。如今不是她從前被太上皇指使著擠兌秦嚴的時候了?她是繼母,再惡毒,也不敢對家中嫡長子如何,便是自己也有了兒子,生了奪嫡的妄念,不也是有他秦聞在背后推波助瀾么?誰曾想,羌族叩邊,倒把這一國之君給嚇死了,生怕自己成了亡國之君,退位給了太子,搞得現(xiàn)在這么被動。 還敢說自己穿紅,不是他說喜歡么?還說王妃莊重,還是自己這樣妖妖冶冶的夠味道。呸!不中用的老頭子,這下肯定又去找新人了。 可憐她的侄子啊。 太上皇卻沒說錯,壯士斷腕,舍了康文一個,保全康家。朝中重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,有康尚書占著戶部尚書這個重要位置,也好過受連累丟了這位置。不肖子坐了幾年皇位,手中權(quán)柄是越發(fā)大了,對自己這個阿爹也是越發(fā)不給面子。 卻說這個案子掀起軒然大波。英國公府里也得了消息。 長孫質(zhì)回府,也不責怪郎君出手,她也心知此事必有郎君摻了一腳。只是笑問他:“程御史可靠得???程密是夫君知己好友,自是可信??沙绦庞质欠蚓稳耍繌那安o太多往來。如今一朝徹查,刑部的老大人尤其是吃素的??导乙膊皇且i待戮的??蓜e叫程信反了水,也就翻車了?!?/br> 盧行溪牽著閨女的小手:“各取所需,如何靠不???” 程信本就是御史,監(jiān)督朝臣就是他本分,如今有了他給提供的信息,只怕就和鉆進米缸的子神一樣高興。那日他約了他私下見面,就送上這份大禮,程信確實很是受用。 “阿質(zhì)你是不知,他們做御史的也是不容易,每年都有一定的任務要完成……” 長孫質(zhì)聽了也樂了:“居然連御史也有kpi?” 盧行溪學著她說話:“開皮哎?” 盧照雪也見怪不怪了,阿娘嘴里總有新鮮詞,“阿爹,不是開皮哎,是[磕誒]皮哎?!?/br> 長孫質(zhì)撫掌大笑:“還是螢螢學得好。kpi就是完成指標的意思,和郎君你方才說的是一個意思?!?/br> 盧照雪也聽明白了:“這么說,阿爹為了我,找了御史幫忙,將康家做的壞事捅了出去。” 長孫質(zhì)點頭:“是呀,你阿爹可疼你了?!?/br> 盧照雪卻忽然眨了眨眼睛,像是要哭了:“不要阿爹冒險?!?/br> 長孫質(zhì)和盧行溪夫妻倆都被嚇了一跳。 長孫質(zhì)忙抱了盧照雪在懷,摸她的臉:“螢螢不哭?!?/br> 盧照雪卻忍不住,一想到阿爹為了她,還額外幫她報仇,還做了件有風險的事,她就忍不住想哭。只拿一雙大眼睛望著盧行溪。 盧行溪見女兒眼里含了兩泡淚,像是要掉下來了,趕緊道:“阿爹怎么會冒險呢?一點事都沒有的?!?/br> 盧照雪卻不肯信,“方才爹娘說話我都聽明白了,阿爹為了給我報仇,可程御史未必真?zhèn)€可靠,便是他可靠,可阿爹與他往來,難保不被刑部那位,嗯,那位老大人給查出來,到時候阿爹也跑不了好?!?/br> 夫妻對視一眼。女兒一向聰明,這么快就把這件事里的利弊都聽出來了。可女兒這般早慧,真怕她慧極必傷啊。 “螢螢不用怕,程信做的是分內(nèi)事。阿爹就算真被查出來了將證據(jù)給了程御史,那也是合理合法的,我并非御史,沒有彈劾之權(quán),相當于是舉報給都察院?!苯忉屚赀@些,盧行溪又接著說,“而且現(xiàn)在刑部主要是查康家的壞人有沒有做那些事,一旦查實,根本沒人會想到阿爹這邊了?!?/br> 正所謂,打蛇打七寸。將康新潤收拾了,又有什么意思。他這么囂張,也不過是沾了家里的光,是康家人不知收斂,才將小孩子也帶壞了。將整個康家都攪和了,才叫真的報了仇,解了恨。 他是不肯糊弄小孩的。他家小孩又尤其聰明,騙了她一次,即便這次混過去了,下次她反應過來了,對阿爹的信任也就沒了。 這可不行。他就這么一個崽崽。 盧照雪聽了,果然神色轉(zhuǎn)好:“阿爹果真沒騙我?” 盧行溪自認這事是自己惹的,螢螢長這么大,都沒怎么哭過。這次雖也沒哭出來,卻也有半哭的樣子了。他心里心疼的要死。 “沒騙你。” 盧照雪這下有心思說俏皮話 了:“阿爹你說‘大周人不騙大周人’?!?/br> 盧行溪:“……”撇了一眼旁邊想笑出聲的妻子,只得說:“大周人不騙大周人?!闭f完還譴責女兒:“對阿爹竟沒點信任。” “這下我是信了。”盧照雪自己點點頭,能讓阿爹說出這番承諾,再沒有假的了。 大周便如盛世大唐一般,人人都以這周人身份自居自傲,長安城內(nèi)雖是有著不少四夷來客,周人身上卻全然是海納百川的自信與榮耀。 盧行溪又捏了捏女兒的臉,圓圓臉,還帶了嬰兒肥,飽滿可愛。她嬰孩時期,她阿娘看得眼熱,還曾說過“螢螢可真像個水蜜桃,我一口就是一個!” 到底不舍得咬她一口。 “今日險些掉小珍珠了?!币娕畠簺]事了,他才敢開起玩笑來。“不是好姑娘從不掉眼淚么?!?/br> 盧照雪吸了吸鼻子:“我今日不是好姑娘,只是個心疼阿爹的小娘子?!?/br> 可把盧行溪和長孫質(zhì)愛的喲,摟了小人在懷,只覺得人生再沒有更滿足的時刻了。 “女兒家的眼淚都是寶,你阿爹也說得沒錯,”長孫質(zhì)道,“好在我們螢螢呢,也只是今日脆弱了一下子,并不是日日如此的。是不是?” 盧照雪超大聲:“是!” 程信白日里令人將康文恐嚇自己的消息放了出去,只靜靜等著康家作死。他是個最看得清時勢的,當今和康家能有什么舅甥情深?又不是當真是他舅舅! 便真?zhèn)€是他親舅舅,做了亂法的事情,以今上的剛烈脾性,也是不容的。 到底是從小被女帝帶在身邊的孫子,別人看他似有幾分溫吞,還是學了祖母的殺伐果斷在身上的。 這位官家長期被人低看,其實說不準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呢。 程信不敢妄自揣測宮中事,只是聞一知十,也是為官的能力之一。在官場,聰明有能為是其一,站對邊卻是其二。他又不是老圣人那邊的,也從未與官家這邊有過不睦,更是看不慣當年老圣人嚇得傳位兒子的行為,只是說不得罷了。 回家后與程密見了,程密就是一通笑:“我還當他找你什么事,為的女兒彈劾老國舅家,也真干得出來?!?/br> 他這句“老國舅家”卻是調(diào)侃。國舅自然是長孫皇后的兄長武安侯,老國舅則是說康尚書了??上Э导也坏萌送馊私兴痪洹袄蠂恕币膊贿^趨炎附勢之徒。 程信道:“你卻低看了你這友人。國公爺未必僅僅為的女兒,他是官家親信中的親信,心腹中的心腹,我只能說,他能做出這一樁事,定是與官家心意不相違背的?!?/br> 程密自己想了一遭,也替康家背上一寒?!澳銈兂弥惺?,我是不關(guān)心的?!?/br> “那你來找我作甚?”程信白他一眼。 “我也算得你女兒的山長,你對我,怎無半點尊重?”程密也翻了個白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