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(fēng)雨大宋 第37節(jié)
不遠處一個婦人走過來,怯生生地問道:“主人家,渡人過河么?” 老孫抬頭,看婦人三十多歲年紀,荊釵布裙,模樣倒是長得周正。站起身來,和顏悅色地道:“我十幾年來都在這里撐船,今日來得早了些。過河只要五文錢,極是便宜?!?/br> 婦人面上露出為難之色,扭捏了一會,才道:“我身上沒有現(xiàn)錢,只有一條上好的金色鯉魚,不知可否頂船錢?我要到縣城去,主人家行個方便?!?/br> 老孫笑道:“這里就在河邊,周邊陂塘也多有大魚,我要你的魚做什么!我也有老小要養(yǎng),沒有渡資,家里吃什么。那邊碼頭那里人多,你不如拿著魚過去讓人撲買,換幾文錢過來。” 婦人看了看碼頭那邊,嘆了口氣:“現(xiàn)在天色還未大明,哪里有人來買魚。唉,這可如何是好?” 老孫道:“等上一兩個時辰,人自然會多起來,你又何必急在一時?!?/br> 婦人不說話,只是在那里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面上滿是愁苦之色。 老孫看了心中不忍,問道:“你急著過河,為了何事?若是方便,我代你辦了也好?!?/br> 婦人想了一會,才道:“我要去衙門里審明一樁事情,別人無法代勞?!?/br> 聽了這話,老孫不由笑了起來:“那邊巡檢寨現(xiàn)成的衙門,你又何必一定過河?,F(xiàn)在州里來了一個推官,這邊碼頭上涉官的事,多是那里料理。你只管那里去,不必過河了?!?/br> 婦人聽了有些遲疑:“我常年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官面上的事情不清楚。只是聽說這附近的事情都要到對面城里的衙門去辦,怎么現(xiàn)在不必了么?” “你只管到那邊巡檢寨去,都是衙門,一樣的?!?/br> 婦人猶豫了一會,還是向著不遠處的巡檢寨去了。 金書召伏在案上,料理公文。一個公人從外面進來,叉手道:“孔目,外面來了個婦人,說是有事情報官。問她什么事情,在那里扭扭捏捏又不說,只是不肯走。” 金書召推開公文,揮了揮手:“河這邊只有碼頭,甚少人家,有什么人來報官?!T了,你把人帶進來,我問一問看。若是趕了人走,路上沖撞了官人不好?!?/br> 公人唱諾,轉(zhuǎn)身出去了。杜中宵駐巡檢寨里,這幾天出去,碰到好幾次攔路告狀。還好都不是什么大事,無非碼頭那里工錢多了少了,買賣爭執(zhí)之類。這里的百姓不方便過河,也沒有到衙門里遞狀子的習(xí)慣,有事情看見官來了,直接上路攔住,讓金書召等人非常頭痛。 不大一會,公人帶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進來,怯生生地站在堂下。 金書召站起身來,朗聲道:“你也什么事情,可以說與我聽?!院笤儆惺虑閳蠊?,記得寫張狀子來,通稟之后等候吩咐。衙門里多少事情,怎么可以隨來隨見。” 那婦人小聲應(yīng)了,低聲道:“民女譚二娘——” 金書召聽不清楚,不耐煩地高聲道:“你聲音大一些,不然我如何聽清!——罷了,近前說話!” 婦人行個禮,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,萬福道:“民女譚二娘,是本州蒙城人氏,一向與丈夫在州城里做些藥材生意。數(shù)年之前,販藥材到這里交予牙人馬大官人販賣,不合虧了本錢,欠了牙人的錢。馬大人官人催著還錢,沒有辦法,丈夫把妾身押在這里,自己回去湊錢。卻不想從此丈夫杳無音訊,妾身在這里流落數(shù)年,不得返鄉(xiāng)。” 金書召聽得直皺眉頭:“如此說來,是那個姓馬的牙人看住,不讓你走么?欠債還錢,此當然無話可說。你可把此事寫個狀子,一起附上當年欠錢的文契,你在馬家作傭的文契,這幾年作價多少,看看還欠多少錢該還,兩家另行商議。再托人帶個信,讓你丈夫來領(lǐng)你回去便了?!?/br> 婦人道:“官人,哪里有什么文契?當時我們的貨物交給了馬大官人,過些日子,他說藥材里多是朽壞的,賣不出去,催著我們還他本錢。他在這里勢大,哪個爭得過他?我丈夫回到州城籌錢,馬大官人派了一個親戚陸虞侯同去。過得幾日,那個陸虞侯回來,說我丈夫逃得不知去向,便就不許妾身走了?!?/br> 金書召聽得頭腦發(fā)蒙,擺手問那婦人:“依你說的,就憑姓馬的牙人一句話,你丈夫便就回州城籌錢還他?他說藥材朽壞,誰知是真是假?做生意的人,如此糊涂么!” “當日馬大官人也拿了一點朽壞的藥材給我們看,其余的就再也不見了。他在這里勢大,再問,便就有許多證人出來,說藥材委實壞了,被人扔到了河里去,哪里還找得到?” 金書召想了一想,又問:“他如此說,你們就信了?還有,他留你在這里,總要有個名目?;蚴菫閭蚧蚴菫殒家形钠?,作價若干,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。若是沒有牙人作保,沒有文契,強留婦人在家,不是搶掠人口么?數(shù)年時間,你們就沒有把事想明白?” 婦人看了看金書召,低下頭,眼淚就流了出來,低聲道:“還請官人作主。” 金書召只覺得荒唐至極,背著手來回踱步。他是多年的老吏,世事見得多了,知道小民愚昧,有的人腦子糊涂,還真有可能發(fā)生這種事。而且馬蒙是此地大戶,有錢有勢,欺負個外地商人也不稀奇。 踱了一會步,金書召腦子靈光一閃,突然轉(zhuǎn)過身來,看著婦人道:“你說本籍蒙城,在州城里做藥材生意,有個陸虞侯隨你丈夫回家籌錢。那我問你,是不是還有個兒子叫陶十七?” 婦人抬起頭來,顧不得抹去眼角淚水,看著金書召,緊張地道:“回官人,妾身的兒子委實是陶十七。我聽人說,他在州城里犯事,可是真的么?” 金書召一跺腳:“當然是真的!你兒子在州城當街殺人,死的正是陸虞侯!唉呀,人人都說他是認錯了人,殺錯了人,滿城傳為笑談,卻沒想到還有這等事情!” 婦人聽了,眼淚就止不住留了下來:“我先前聽馬家的人說,我丈夫帶著兒子不知去向,卻不想他一直在州城里。這可如何是好?官人,可有我丈夫的消息么?這么多年,他也不來看我,自己跑了,讓兒子闖下如此滔天大禍。這可如何是好?我苦等數(shù)年,最后卻是家破人亡。” 金書召嘆口氣:“你丈夫早死了。此事必有隱情,你且等在這里?!?/br> 第15章 意外收獲 杜中宵聽金書召說完,不由目瞪口呆。過了好一會,才道:“真有這種事?憑著一句話,就認了自己的藥材有問題,乖乖賠錢。那邊丈夫死得不明不白,這邊妻子在別人家里一住數(shù)年,世間還有如此荒唐的人家!中間又無文契,又無證人,整個是一糊涂案!——只是,這樁糊涂案卻出了幾條人命!孔目,此事非小,你可問得明白?不可有半分差池!” 金書召道:“那婦人還在前廳,官人再問一遍就是。鄉(xiāng)間小民,生來不曾與衙門打過交道,被人一騙一嚇,不定怎么想。事情若果真如此,陶十七便就不是認錯了人,而真是手刃仇人。” 杜中宵點了點頭:“那一日我就在街上看著,陶十七目光清澈,哪里是認錯人的樣子。不過到底真相如何,陶十七也不十分明白,只是認準了那個仇人而已??啄?,你立即行文州城,先把陶十七的卷宗調(diào)來,我們再仔細查一查。還有,派人知會本縣縣尉,帶人手來巡檢寨。” 金書召應(yīng)諾,又小聲問道:“官人欲要捉拿馬蒙?” “此事不可魯莽,馬蒙財雄勢大,手下莊客不少。我們?nèi)耸植蛔?,一個不好,他帶人公然拒捕,事情便無法收拾。先讓縣尉來巡檢寨,以其他事情把馬蒙喚來,我們再從容處置?!?/br> 金書召出了口氣,拱手道:“官人考慮得周到,下官這便就去辦?!?/br> 最近京西路那邊不太平,不只有陜西路的張海流竄,光化軍邵興帶宣毅卒數(shù)百起事,鬧得數(shù)州都不得安寧。不要以為一個村子鬧不出大事來,杜中宵可不想因為自己出個大新聞。 金書召出去,杜中宵一個人踱來踱去,想著陶十七案子。離開州城之前得到的消息,陶十七供稱數(shù)年之前,陸虞侯隨著父親回城,連續(xù)幾日四處籌錢。后來有一日,父親突然懸梁自盡,籌到的錢與陸虞侯一起消失無蹤。當時報官,查過的結(jié)果是因為欠錢自殺,事情最后不了了之。 現(xiàn)在再想起來,州里卷宗記載的經(jīng)過,與陶十七敘述的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。因為年深日久,別無人證,州里認定是陶十七記錯或者胡說。正是因為前邊的案子說不清楚,陶十七一直押在司理院,無法定讞。趙抃為人謹慎,一直不肯這樣稀里糊涂接過去,案子僵在那里。 現(xiàn)在想來,如果馬蒙攙和在里面,陸虞侯因財殺人,再加上州縣公吏動手腳,陶十七說的便就十分可信了。不過這案子要翻過來,牽連的人太多,杜中宵不得不謹慎行事。 回到案幾后坐下,杜中宵嘆了口氣。初來這個世界,杜中宵生活艱難,一步一步走到今天,他的性子非常謹慎。若是平常的官員,得到這種消息,大多便點起巡檢寨兵馬,一路殺過去捉馬蒙了。杜中宵首先想到的,卻是不能把馬蒙逼反,但凡有一點可能性也不能做。哪怕曠日持久,杜中宵也會用最穩(wěn)妥的辦法。因為把馬蒙逼反,影響的是自己的仕途,可能就此被上層打入另冊,杜中宵何苦來哉。這個年代,動不動就殺官造反的事情實在太多,歷史上的梁山不說,最近幾年就屢有發(fā)生。 西北戰(zhàn)事不停,內(nèi)地稅賦沉重,這幾年是案件高發(fā)期。再加上軍隊被抽調(diào)往西北,地方的軍力比以前孱弱不少,軍隊自己先就不穩(wěn)。 馬蒙仗著財力,在莊上養(yǎng)了不少莊客,里面多有江湖亡命,不可掉以輕心。更重要的是,馬蒙在本地經(jīng)營多年,州縣公吏多有人與他勾結(jié),官府的人也不那么靠得住。這都是杜中宵要考慮的,不敢冒然把事情鬧大,免得出事之后無法收拾。 得了消息,程縣尉急急忙忙帶了人手,到巡檢寨來見杜中宵。 行禮畢,杜中宵道:“縣尉,附近有個譚二娘,前來報官,說是被本地大戶馬蒙,占住在家數(shù)年之久。她兒子陶十七在州城當街殺人,只怕別有隱情。此案牽連不小,不可隔過地方?!?/br> 程縣尉拱手:“一切聽節(jié)推吩咐?!?/br> 杜中宵點頭,起身與程縣尉一起到了前面官廳。 譚二娘在那里早就等得心焦,見到金書召同兩個官人進來,忙上前兩步道:“官人,我自住處是偷偷出來,不敢久待。若是沒有話問,我就先回。時候不早,還要給幾人做飯呢?!?/br> 程縣尉沉聲道:“你急什么!你在官衙,哪個敢多嘴說話!你不是住在馬蒙莊子上么,他莊里有的是人,何必要你回去做飯!” 見這個官人面色不好,譚二娘有些驚慌,退后兩步,才道:“報官人,民女一向都是住在馬大官人外面的佛庵里,并不曾住在莊里。那處佛庵昨日來了三個客人,兇神惡煞一般,不敢怠慢?!?/br> 程縣尉聽了,看著譚二娘道:“我在這里為官兩年,不曾聽說馬蒙有什么佛庵,你莫不是說假話誆我?你一個婦人家,被他關(guān)住多年,怎么今日才來報官?” 譚二娘被問得心里更慌,小聲道:“馬大官人說是我家里籌錢,等到還了本錢,自然放我還家。昨日聽客人說,州里我兒犯了事情,不得不到衙門里來?!?/br> 程縣尉還要再問,杜中宵上前攔住,對譚二娘道:“你說住在佛庵里,佛庵在那里?” 譚二娘見這個少年官人面目和氣,膽子大了一些,道:“回官人,那處佛庵離此有幾里路,在北邊蘆葦深處。原是馬大官人的母親念佛所用,后來他母親故去,就只有一個老尼在那里?!?/br> 杜中宵心中一動,念佛何必跑到那么隱蔽偏僻的地方,怕家里不清靜,在村口建處庵堂就好。再想起馬蒙多收留江湖亡命的傳言,猜到那里只怕是處窩點。 示意譚二娘不必驚慌,杜中宵對她道:“你不要驚慌,一切事情都有衙門做主,沒人奈何你。你說一說昨日來的三個客人,是什么樣子,平時做些什么,說些什么。” 譚二娘道:“他們都兇惡得緊,我哪里敢聽他們說什么?!毕肓艘幌?,把莊客領(lǐng)著宋四公幾個人到佛庵,一直到今天做了些什么說了一遍。 杜中宵聽著,連連點頭,對程縣尉道:“縣尉,依你看來,這幾人是不是有些不尷尬?我猜他們多半是做了什么違法的事情,才躲到那里。昨日我這里才派人去馬蒙莊上清點青壯,他便急急忙忙把人送到那里去,想來是怕人看見。不如這樣,你帶些弓手去那處佛庵,先把那幾人抓了審一審再說?!?/br> 程縣尉連連點頭,吩咐人招集人手,自己再三向譚二娘問佛庵的位置。 第16章 一燒了之 沈大郎手里拿著魚骨,不住地舔上面的汁水。見到宋四公不緊不慢地回來,急忙起身問道:“四公可算回來了。你去了這半日,可曾查探出了什么?” 宋四公坐到桌邊,面色平靜,對沈大郎道:“這里我們待不得了。你們收拾一下,這便就走?!?/br> 沈大郎吃了一驚,急忙問道:“四公,這卻是為何?馬大官人雖然對我們冷淡了些,但在這里終究是有吃有住,強似到處奔波。等上幾日風(fēng)聲不那么緊了,我們兄弟隨著四公做些買賣,多少好日子!” 宋四公嘆了口氣:“本來永城這里,臨著汴河,極是熱鬧。這一帶又夾在兩河之間,人戶稀少,便于隱藏行跡,我是想在這里住下來的。奈何馬蒙那廝不把我放在眼里,只怕還有壞心思。適才我跟著那個婦人,到了碼頭那里,看著進旁邊巡檢寨里去了。你們知道,我在東京城是犯了案的,那婦人進巡檢寨還能夠干什么?只好一走了之。你們放心,此番我們到酂縣,沿著渦河去揚州。我這里有金有銀,一路上盡管快活。等到了那里,離得京城遠了,什么好日子沒有!” 沈大郎幾個人窮得狠了,聽說有好日子過,自然千肯萬肯。當下收拾了東西,隨著宋四公一起出了屋子。放眼看周圍蘆葦遍地,不知向哪里去,不由有些茫然。 這里的那個老尼一直在屋里念佛,自宋四公幾人到這里,都沒有露過面。此時幾人鬧出動靜來,老尼依然在屋里,專心念佛。若不是宋四公聽到里面念佛的聲音,都懷疑屋里是不是有這么個人。 看了看周圍,沈大郎對宋四公道:“四公,我們就這樣走了?” 說完,用手指了指屋里,示意有個老尼在里面,說不定正在看著幾人呢。 宋四公回頭看了一眼,面無表情,沉聲道:“一會你到柴房里點把火,把這里燒成白地。若是我們就這樣走了,必然會引起馬蒙疑心,燒了一了百了!” 聽了這話,沈大郎不由打了個哆嗦。往常他也跟兄弟干過無本買賣,但這樣一言不合就殺人放火的事情,卻從來沒做過。以前看宋四公是個干瘦老頭,話語不多,還有些輕視他,卻沒想到如此心狠。 宋四公面色陰沉,人一旦換一個方向想事情,很多不好的想法就被勾起來。想起自己初到亳州,柴節(jié)級介紹到馬蒙這里,一件連著一件,宋四公越想越是覺得,這幾個廝鳥只怕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。 宋四公這種江湖老手,一旦發(fā)起狠來,什么事都做得出來。當下收拾了自己包袱,讓沈大郎三人到柴房里面,就點起一把火來,順手把房門堵了。 程縣尉帶了手下的弓手,繞開大路,按著譚二娘指的方向,一路向馬家的佛庵而來。正在荒地里一腳深一腳淺趕路的時候,前面的弓手突然叫起來: “縣尉,你看那邊起火,不正是我們要去的地方?” 程縣尉看了一眼,叫聲:“不好!這里只有那一戶人家,我們速去救火!” 有了火光指引,程縣尉一行快了許多,不多時趕到了佛庵在的地方。只見火光大盛,小小草庵早成了火海,根本靠近不得。 幾個弓手手忙腳亂救火,卻根本無濟于事。一個弓手道:“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,火這樣大,只怕是活不成了。唉,早不早,晚不晚,偏偏這個時候失火?!?/br> 程縣尉陰著臉,也不說話,只是四處觀看。他的眼尖,一眼看出蘆葦中有人走過的痕譜,忙吩咐眾弓手:“留個人在這里看著火,其他人隨我到那邊追追看。譚二娘說這里住了四條大漢,這火起來,沒道理他們不救火。這個情形,十之八九是逃走了!” 說完,帶了幾個弓手,向宋四公幾人逃走的方向追去。 譚二娘在巡檢寨里坐立難安,心里只怕馬大官人怪罪自己逃出來,耽誤了收拾佛庵那里。她是個老實婦人,很多事情理不明白,到現(xiàn)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,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都稀里糊涂。 杜中宵讓金書召找了幾個巡檢寨小軍官的妻子陪著譚二娘,留在寨子里,不許她回去。譚二娘神不守舍,一直覺得心慌慌的。 直等了一兩個時辰,程縣尉才急匆匆地返了回來。 到了杜中宵面前拱手行禮,程縣尉氣忽忽地道:“我們?nèi)サ眠t了,那處佛庵起了大火,直燒成一片白地。那幾個昨日到的漢子,早已逃走。我?guī)Я俗妨藘衫锏?,不見他們的蹤跡。怕官人焦急,便吩咐幾個弓手追下去,我先回到寨子里來?!?/br> 杜中宵問道:“佛庵里還有一個老尼,那里起火,她如何了?” 程縣尉嘆了口氣:“那樣大火,哪里還有人能逃出來?老尼只怕已經(jīng)葬身火海?!?/br> 聽了這話,杜中宵不由皺起眉頭。這才多少工夫,又發(fā)生一樁命案,事情越鬧越大了。來回踱了一會步,杜中宵轉(zhuǎn)身吩咐金書召:“孔目,不需等了,速讓馬蒙來巡檢寨!” 金書召應(yīng)諾,想了一想,問道:“是派士卒捉他前來么?” 杜中宵擺了擺手:“不必。只說今日清點人戶,讓他到巡檢寨里來問話。只要人到了這里,自然隨便我們處置。他莊里丁壯不少,貿(mào)然派人去只派會起沖突。” 金書召應(yīng)諾,急急出去安排。 想了想,杜中宵又對程縣尉道:“那三人逃走,火很可能是他們放的。你立即安排人,守住這一帶的汴河渡口,不許他們逃到河對岸去。再行文酂縣,嚴格盤查,不要走了他們。這一帶沒什么人家,他們躲又能躲到哪里去?拿住這三人,很多事情就好做了?!?/br> 程縣尉領(lǐng)命,帶著人去了。這一帶是永城管轄,鄉(xiāng)間的耆長弓手,都隸程縣尉名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