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上旬末的早會前, 陳文強很興奮地領(lǐng)一來位高高壯壯的、看起來更像是骨科大夫的人。交班前，他就向全科醫(yī)護(hù)人員做介紹。

    “石磊石主任，比我低一屆、小一歲，副主任醫(yī)師, 專業(yè)是心胸外科。以后就和我們大家一起工作，大家鼓掌歡迎?！?/br>
    噼里啪啦的掌聲響起來。

    石主任笑著連連向歡迎他的同志微微鞠躬。

    然后陳文強把護(hù)士長做了介紹就開始交班。早會后回到大夫辦公室，陳文強開始給石主任介紹科里的兩個醫(yī)療組：“李主任, 是我的規(guī)培老師，和你一個專業(yè)。梁主任是我半拉老師，15號去普外做行政主任。咱們都一個校門出來的, 他倆你叫老李、老梁都成，叫師兄也可, 不過咱們省院沒有叫師兄的說法。”

    “這是顧大夫，骨科的；宋大夫, 普外的。他倆過來輪轉(zhuǎn)半年以后要去急診。王大夫是普外專業(yè)，進(jìn)修過腸鏡, 最近胸外的手術(shù)上的也比較多, 現(xiàn)在臨時做醫(yī)療小組的組長。劉大夫是骨科專業(yè)。他們四個是都是主治醫(yī)，一個醫(yī)療小組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很客氣地挨個人握手。

    最后輪到李敏了，石主任先笑道：“咱們外科還有這么年輕漂亮的女大夫?。　?/br>
    他說話的態(tài)度很親切，眼神是長輩看晚輩的, 臉上也是光明正大的贊揚表情。李敏有些害羞地朝他笑笑。石主任見她不伸手, 也就向她頜首示意, 沒勉強與她握手。

    陳文強很矜持地說：“李大夫是去年醫(yī)大畢業(yè)的, 和我一樣偏神經(jīng)外科一些。我學(xué)生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忙贊道：“我聽邱處長介紹了，兩次考試都是第一，第二次還甩了第二名十幾分。底子好、有前途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很謙虛地說：“暫時看著還可以吧?！?/br>
    梁主任戳戳陳文強諷刺他：“那不是在夸你，你不用做這幅謙虛模樣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愿意，你管得著?！标愇膹姺创较嘧I。

    梁大夫立時做出兇狠的模樣，假模假式地挽袖子道：“老李，你看我替你捶他一頓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立即明白他們幾個關(guān)系不錯，笑著看李主任怎么裁決。

    李主任卻看向李敏說：“小李，把3病室1床的術(shù)前用藥給了，咱倆去手術(shù)室。這辦公室倒給他倆，讓他倆一絕雌雄?！?/br>
    李敏答應(yīng)一聲出去了。

    王大夫與陳文強等招呼一聲說：“我們組有兩臺手術(shù)，先過去手術(shù)室了，回來再聊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好。”

    “回來再聊?！?/br>
    他們一走，梁主任嘿嘿一笑說：“老李，這回你的胸外科可以支起來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差不多可以了。年底前還能回來一個去醫(yī)大進(jìn)修的住院醫(yī)?！边@一句是給石主任介紹胸外科的未來了。然后他轉(zhuǎn)頭對陳文強和梁主任說：“我和小李去手術(shù)室，你們記得去接臺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绷褐魅未饝?yīng)下來。

    陳文強搓手問：“老石，你今兒上手術(shù)成不成？”

    石主任點頭說：“沒問題。是什么手術(shù)？”

    “胃癌，老梁的患者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去給梁主任拉鉤應(yīng)該沒問題?！笔魅我宦犑瞧胀獾氖中g(shù)、還是梁主任的，立即擺出自己明白應(yīng)該站的位置是哪兒。

    梁主任翹著下巴說：“你別聽老陳的，咱們組的患者全是小李的。一會兒你要愿意和我去給小李拉鉤，就一起上臺看看?！?/br>
    “李大夫行啊，就開始做胃癌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他給學(xué)生搶，我有什么辦法?！绷褐魅巫鰺o奈狀，然后對陳文強說：“我看你以后怎么辦。”

    陳文強不接茬，“那老梁你帶老石在科里轉(zhuǎn)轉(zhuǎn)？我去院辦把老石的那些手續(xù)辦好。”

    梁主任擺手：“你去忙吧。有事兒電話找你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在石主任的道謝聲里把他留給了梁主任。梁主任便給石主任介紹起創(chuàng)傷外科。

    “咱們科的行政主任張正杰輪去急診了，半年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點頭但不解地問：“行政主任還輪轉(zhuǎn)門診？”

    “他是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生的主治醫(yī)。急診一直沒人愿意去，他就帶頭了?！绷褐魅坞[下陳文強“獨斷專行”之事?！翱评镞€有一位泌尿外科專業(yè)的主治醫(yī)楊大夫，他也去了急診。都是9月1號回來。然后是王大夫和劉大夫，再就是顧大夫和宋大夫倆。”

    “這創(chuàng)傷外科說起來應(yīng)該算是急診病房。神經(jīng)外科、胸外科、燒傷的患者都往里收，這就是一個大雜燴。但因為有我和王大夫在，普外的患者也收。以后可能還是這樣。但我估計往后你們這組，可能就只收神經(jīng)外科和胸科的患者。不過也不好說?！?/br>
    梁主任沒把話說實。天知道陳文強哪天又想起什么新花樣了。反正他想一出是一出的，舒文臣也不攔著他，隨便他作天作地。嗯，這么說委屈他了。要是費院長繼續(xù)管醫(yī)療，是沒有陳文強張羅教學(xué)醫(yī)院、起單身宿舍樓、立胸外科的魄力。

    這些他就不對石主任說了，只細(xì)細(xì)介紹創(chuàng)傷外科的事兒。他認(rèn)真介紹、石主任認(rèn)真聽，邊聽邊點頭，時不時插問一句自己不理解的。

    “咱們外科是門診病房聯(lián)動排的夜班。我過去普外科，你就接我周三值夜班的位置。你要愿意，下周三我夜班的時候，你就來認(rèn)認(rèn)人，先熟悉一下。”

    石主任趕緊道謝，表明自己下周三一準(zhǔn)來上夜班。

    “我這組一起值夜班的，門診是主治醫(yī)，普外的是住院醫(yī)，骨科也是住院醫(yī)。這個聯(lián)動排班基本能保證各個夜班小組都有一個副高、一個主治。便是沒有副高的小組，也是由幾個主治醫(yī)組成的。有的夜班有進(jìn)修大夫，有的夜班就沒有了，這個不一而足。進(jìn)修大夫是跟帶教老師走的，他們不獨立值班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立即贊道：“這樣排班好，遇到有什么事兒，夜班就不需要找二線、三線班了?！?/br>
    梁主任歪歪嘴笑：“我們省院外科就沒設(shè)置二線、三線班。所有人都參加值班?！?/br>
    對上石主任有些詫異的表情，梁主任給他解釋道：“省院這幾年發(fā)展的很快，年輕大夫多了，良莠不齊，暫時只能這樣了?；蛟S過幾年，等這些住院醫(yī)成長起來、能獨當(dāng)一面了，也許就改成二線、三線班的模式?！?/br>
    “是是，醫(yī)療安全第一?！笔魅胃胶?。

    “嗯。這是從醫(yī)療安全考慮的排班，是老陳去年升任院長助理、管外科醫(yī)療以后做的大好事。這對急診患者好，對咱們大夫也好。除了開顱要找陳院長和小李，每組基本上就都能解決夜班急診遇到的所有問題了。”

    “陳院長費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那人啊，要是想做好哪件事兒，那絕對舍得下功夫去做成的。他有點兒性子急，有時候說話直，但絕對是個正人君子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連連點頭，表明自己記住了。

    梁主任帶著他回來，把病歷車拽過來，把一本本的病歷抽出來，“啪嗒、啪嗒”丟桌子上。

    “這些全是我們這組的。你先慢慢看?！绷褐魅纬槌鲆槐静v寫起來。

    石主任看了幾本說：“這字寫的干脆、漂亮，都是李大夫患者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胸科的手術(shù)，她基本不參加，不知道以后老陳怎么安排。咱們科一個不成文的規(guī)矩，誰寫的病歷誰做術(shù)者。這是一會兒要做胃癌根治術(shù)的?！绷褐魅伟咽掷飳懲甑牟v遞過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護(hù)士長抱著一堆東西進(jìn)來。她把白大褂什么的放辦公桌上，把手里攥著兩把小鑰匙遞給石磊說：“石主任，東西我全給你領(lǐng)回來，這是清單，你對對。這是更衣柜的鑰匙，這個柜子的。辦公桌我就不另外給你配了。等梁主任過去，他的桌子就倒給你用。你先等幾天行不行？”

    石主任趕緊說：“謝謝你護(hù)士長。我正好也沒什么東西要放，這些放更衣柜里就可以了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收拾東西，梁主任往手術(shù)室打電話。

    護(hù)士長就問他：“石主任，你家搬來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沒一起過來。她們等秋天房子下來了再過來，省得挺多東西的，搬兩次家，這面也不好安排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現(xiàn)在住哪兒？”

    “昨晚住在招待所。陳院長說今天幫我安排單身宿舍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要吃大半年食堂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啊，不過也沒啥事兒的。我們大老爺們，出去進(jìn)修、下鄉(xiāng)搶險都吃慣集體伙了?！?/br>
    過了一會兒梁主任進(jìn)來，他見石主任已經(jīng)換上白大衣了就說：“老李他們的甲狀腺大部切快做完了，咱倆帶胃癌的患者過去接臺。護(hù)士長，有事兒往院辦打電話找陳院長、或者打手術(shù)室找老李。

    “行，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*

    陳文強這時候在為石主任忙呢。那么多的手續(xù)，要是石主任去辦，夠他跑的了。他陳文強往辦公室一坐，cao起電話，辦事的人就上門來了。

    “那個陳院長，現(xiàn)在單身宿舍確實是沒有單間了。你知道年后來了一批進(jìn)修大夫，各科都有。婦產(chǎn)科還增加了不少來進(jìn)修的助產(chǎn)士，他們基本都是8人一個屋了?！彼奚峁芾韱T挺無奈的。

    “那讓石主任住招待所？等到五一新宿舍樓交工？”

    “要不先和你們科楊大夫住一屋怎么樣？楊大夫那屋子小，只放了兩張上下床，他一個人住著。反正也沒多少天就到五一了。新樓下來，我掂對給石主任弄個屋子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琢磨一會兒說：“那好，我和楊大夫說去?！?/br>
    楊大夫和張正杰輪班守在急診，一替24小時。倆人也不覺得怎么辛苦。怎么也比總住院24小時負(fù)責(zé)制，一年不離開強多了吧。尤其是想到9月1好可以回去趕上年底的手術(shù)季，楊大夫就覺得出急診好。

    “楊大夫?！标愇膹姶驍嗔怂腻谙搿?/br>
    “陳院長，你來了。有什么事兒？”楊大夫趕緊站起來。

    “有事兒和你商量。你是不是在單身宿舍樓自己住一個房間、里面放了兩張上下鋪？”

    楊大夫直覺不好，但聽陳文強的話，這是調(diào)查清楚來問自己的。

    “是啊。我這不是辦了離婚手續(xù)嘛。大王搬回去住了，我想總住科里也不方便，就和管理員要了那屋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收你的房子，你緊張什么。咱們科今天來了新人，心胸外科的石主任石磊。他自己過來的，他家要等年底的新房子下來才搬過來。我就想著宿舍樓里沒地方了，先讓他和你住一屋，你看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行啊，我沒問題。等下午上班，我給你送去一把門鑰匙。我身上就帶了一把鑰匙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，我在科里等你?；蛘吣憬唤o護(hù)士長也行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好?！?/br>
    “急診待得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白天基本沒什么事兒。晚上就不好說了。”

    “辛苦了，你這兒是外科的第一關(guān)，好好干?！?/br>
    “是是，我一定?！睏畲蠓虻膽B(tài)度很好滿口答應(yīng)了，見陳文強要走，趕緊說：“陳院長，有個事兒非得求你幫忙不可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事兒？”

    “我大兒子今年畢業(yè)，我想他到咱們省院外科，這事兒就得你幫忙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在省城醫(yī)學(xué)院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是。但他學(xué)的很不錯，動手能力也挺強的。”

    “跟李敏比？”

    “那是比不上。醫(yī)大也沒多少個比她強的啊。但是我兒子比普外去年進(jìn)去的那幾個要強?！?/br>
    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真的了。不然進(jìn)科室工作一個月，還看不出來嘛。他絕對可以的。他實習(xí)的帶教老師是顧大夫的同學(xué)，陳院長你問問就知道了，那孩子比我用功、知道上進(jìn)?！?/br>
    “要是你兒子有你說的那么好，就來外科唄。要是不行，咱們也別勉強。你看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好好，謝謝陳院長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別謝我。是你兒子運氣好。今年大專進(jìn)外科還能商量，明年往后是堅決沒可能了。而且現(xiàn)在進(jìn)去了，要是在輪轉(zhuǎn)期間發(fā)現(xiàn)不適合做外科大夫，還要做調(diào)整的?！?/br>
    楊大夫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。兒子果然運氣好，碰上陳文強想往宿舍里塞人。陳文強的性子就是這樣，不想欠別人一絲一毫的情分。而自己等了那么久，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。

    真他m的不容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