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杰睡得早醒得也早。

    他在李敏起夜后就再也睡不著了。看看鬧鐘才沒到五點, 但他仍爬起來了。先在電飯鍋里煮上粥, 然后他換了衣服出去跑步。

    十幾天沒有出cao了, 整個人像生銹了一般。這讓他的感覺非常不好。但他明白循序漸進的重要性, 繞著醫(yī)院慢跑了三圈就出透汗就趕緊回來了。

    到家了，他發(fā)現(xiàn)李敏的父母親已經(jīng)起來了。倆人居然在烙餅，千層餅。

    “快去洗澡換衣服吧，別著涼了。一會兒敏敏起來, 你就沒有洗手間用了?！?/br>
    穆杰不明白后面的半句話, 但不妨礙他先去洗澡。熱水沖刷下, 他忍不住喟嘆：“這才是幸福生活啊。”

    六點30分鬧鈴響了, 李敏起來了。屋子里立即充滿了活力, 都是由她里外屋的大呼小叫帶起來。

    “穆杰, 我的牛奶在嚴虹家呢。你幫我拿回來一袋啊。”

    “媽，昨天下午洗的那些衣服呢？”

    “爸，你幫我打開煤氣啊, 我要先洗澡再吃飯。”

    里外躥騰了小十分鐘, 穆杰才見李敏抱著換洗的衣服進衛(wèi)生間了。他有些想不明白，既往敏敏在單身宿舍住的時候, 早晨跑步后不能洗澡是怎么過來的。

    但他得先去臥房收拾了。給李敏找衣服的時候，他發(fā)現(xiàn)了屋子里的凌亂，跟任何一次進主臥房的整潔感覺都不同。

    屋子里真的是與敏敏在單身宿舍里的整齊完全不同的景象。他剛剛就被深深地震撼了。雙人鴨絨被的小半截拖拉在床邊，兩個枕頭一個在床頭、一個在床中央, 這肯定是后來抱著枕頭睡覺了。只找到一個枕巾。穆杰把被子反過來, 果然另一個枕巾裹到被子里。

    在值班室睡覺很老實啊。他百思不得其解, 只好先耐心地疊好被子，拉好床單，等以后找到機會再問了。

    “敏敏，你快點兒，7點了。” 梁工去敲洗手間的門了。

    “馬上就好?！?/br>
    這個“馬上”用了將近10分鐘。穆杰已經(jīng)吃完一張餅、喝完半碗粥了。他終于看到精神煥發(fā)的敏敏，神采奕奕地出來了。與前年“十一”相比，就差了一層唇膏。最奇怪的是她居然把牙刷插在盤起來的長發(fā)上。

    然后李敏坐下來，注意力還不在吃飯上。

    “媽，我給你寫的第二封信，是想問問能不能在服裝廠給我們倆做禮服。穆杰要做三件套，我要做西服裙。在我們這附近做，算上里子，兩套快1千塊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這有米尺沒有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我辦公室有不銹鋼的卷尺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個沒法量尺寸的。西服要量的尺寸比較多，穆杰最好過去一趟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們回去就把他帶回去吧。量完了再讓他回來?！崩蠲艉茏匀坏匕才胖?。“穆杰，你一會兒跟我媽去量尺寸啊?！?/br>
    “你的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的尺寸沒變。媽，我還想做一條旗袍，要金紅色的絲絨旗袍。長袖的，到腳踝那么長的。要本色的菊花大盤扣，不要拉鏈。一個拉鏈都不要?！?/br>
    “旗袍你得回去量，不然腰間收绱，萬一不合適，拆了會有痕跡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空回去啊，看著做就行了。做緊了我減肥，松了能穿出窈窕美感來。” 李敏把千層餅撕成絲，歪著脖子往嘴里放。

    “幸好陽陽不在，不然看你這么吃餅，又該跟你學了。你快點吃，快7點20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嗯。料子都在衣柜里。穆杰，一會兒你幫我媽找出來啊。我得準備走了。” 剩下的餅和雞蛋被李敏卷到一起，和牛奶交替著不用三分鐘就吃完了，然后人又沖進衛(wèi)生間了。

    “記得把牙刷拿下來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?！?/br>
    然后穆杰就聽李敏又開始里外屋躥騰找東西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7點25分，李敏穿戴整齊了。

    “敏敏，再別亂放東西。找起來浪費時間?！?nbsp;梁工開口叮囑女兒。

    “不怪我，這屋子我也不熟悉。還沒有形成固定地方放東西的習慣。穆杰，你要跟我爸媽回去，記得讓小艷做中午飯時給我?guī)Х荨Ｎ乙砹?，得趕緊走了。”

    穆杰站在門口，把書包遞給穿好了長筒靴的李敏。李敏接過書包，搬下他的腦袋，在他眉心親了一口，端詳一下，眉開眼笑地出門了。

    穆杰知道自己眉間肯定會帶了唇印。

    “這瘋丫頭。穆杰，不用你洗碗，你去擦擦臉，把衣服料子找出來，我們一會兒就走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李敏出門就遇上了相攜下樓的嚴虹和潘志。

    “睡得不錯啊?！?nbsp;嚴虹朝精神抖擻的李敏夾眼。“你看起來不像發(fā)燒好幾天的樣子了。吃了什么靈丹妙藥、仙漿瓊飲了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昨天我除了起來吃晚飯，一直在睡覺。要是再讓我睡一天，我能飄飄欲仙、可上九天攬月了?！崩蠲襞c嚴虹并排走，潘志在他倆前方兩級臺階。

    “你明天差不多就能飄飄欲仙了。” 嚴虹小聲地戲弄李敏一句。

    李敏略頓一下，立即明白了嚴虹的意有所指，不甘示弱地反擊道：“你還要等幾個月?！?/br>
    “不用。我還差幾天滿六個月。孕中期?！眹篮缧σ饕?。

    到樓門口了，潘志站住等嚴虹。

    “臉皮呢？”李敏瞥一眼偷笑的潘志，氣急敗壞地說嚴虹。“你真不是個好人了。你怎么學得這么壞了？你小心珍珠變魚目啊?！?/br>
    李敏的氣急敗壞，惹得嚴虹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小心崴腳?！迸酥痉鲎篮纾懿粷M地嘟囔：“這誰設(shè)計的，怎么最后留了半級臺階?！彼睦锵胝f的是你倆開玩笑，也得顧及我的感受啊。

    我很尷尬的好不好。

    出了他們所在的單元口，路上前后都是上班的同志。李敏為了照顧嚴虹就走得比平時慢了一些。而嚴虹也收斂了開玩笑的語態(tài)，小心地問李敏道：“昨晚半夜有小孩子哭，你聽到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??？”李敏大吃一驚?！皼]有啊。我跟你說，我前天、昨天早晨都夢到春節(jié)這幾天死去的人了。尤其是李主任，總是夢到他的背影。但是回家睡覺就沒有夢到過了，你說奇怪不？”李敏把自己夢境挑著嚴虹能接受的講了一部分給她聽。

    潘志不由握緊了嚴虹的手臂。難道真的是李敏帶回家的？

    嚴虹聽了李敏這些話就更害怕了，她強調(diào)著說：“昨天半夜是真的有小孩子哭，還叫爸爸mama，模仿得可像樓上竇家孩子了。潘志還想出去看，我沒敢讓他出去。嚇得我半老天沒敢睡覺。你說會不會有什么小鬼?。俊?/br>
    王大夫在他們身后說：“是竇大夫兩口子吵架，他們家孩子在哭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你啊，王大夫。”潘志趕緊道謝?？伤闶墙饬俗约汉蛧篮绲囊尚牧?。今早吃飯倆人說漏嘴了，還把小艷也嚇得夠嗆。

    “不客氣。”王大夫越過他們仨往前走了。

    “我中午去你們家吃飯?！?/br>
    “穆杰呢？” 嚴虹問。穆杰要過去的話，得多下兩碗米。

    “她和我爸媽去我家辦事兒，中午來不及回來。順利的話，估計下午三四點鐘就回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等電梯的人很多，李敏向嚴虹招呼一聲說：“我走樓梯了，好久沒運動了?！?/br>
    嚴虹拽住她：“有機會給你運動的。你過來陪我一起等?！?/br>
    李敏只好站過去，與潘志一左一右地護住她。

    嚴虹在李敏的耳邊悄悄說：“再等兩天，等徹底干凈地?！?/br>
    李敏紅著臉微微頜首。這人，簡直沒治了。

    “好啦，進去吧，咱們中午回家再說?！?/br>
    *

    李敏到十二樓換好白大衣，看看時間還有幾分鐘，便匆匆把神經(jīng)外科那十來個傷者粗粗巡視了一遍?；氐阶o士辦公室，她看到石主任掛著兩個大眼袋，整個人憔悴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石主任，昨晚事情很多？”李敏關(guān)切地問他。

    “嗯。差不多是一夜沒怎么睡。你休息好了？”石主任看到李敏的精神很好，心里寬慰了很多。她這樣，自己一會兒可以放心回家補覺了。

    “休息好了。謝謝你啊，主任。那個一會兒交完班，你就回家休息吧，上午我和潘師兄、鄭師兄在科里看著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行啊。那我就就回去了。呂青，人到齊了沒？交班吧?！?/br>
    夜班護士的交班和石主任的夜班情況介紹持續(xù)的時間有些久。但是這也讓白班的所有醫(yī)護人員明白全科這五十號住院傷者的情況了。

    交完班之后，石主任就說：“我回家了，護士長要去心內(nèi)科看她婆婆。小李，你是住院總要負起責任，小潘和小鄭，你倆幫著小李把科里穩(wěn)定了。護士長，你那面交給誰幫忙代管？”

    “小姜今天返白班，小姜，今兒個還得你費心幫我看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實在是太累了，科里的患者也清楚交代給潘志和李敏了，梁主任又過來了，他便放心地回家了。梁主任帶著李敏和潘志等人先查房，查完就快十點了。

    修改醫(yī)囑、換藥等所有必要的工作都做完了，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多小時。李敏還肩負著起要帶實習生的責任。她匆匆從去十一樓，帶著實習生們有重點地查了幾個交通肇事的傷者，時間就快到十一點半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回去值班室，李敏往干診病房那邊打電話。

    干診的護士長接了電話就說：“李大夫啊，陳院長留話了，讓你過來一趟?！?/br>
    “好。我馬上過去?！?/br>
    李敏抱了值班的軍大衣，跟小姜交代一聲：“姜姐，我去干診看陳院長?！?/br>
    “哎，你等下，你把這些東西帶去。是咱們科護士長準備的?！?/br>
    李敏只能先穿好大衣、提著滿滿的沉重的兩塑料袋去干診病房。

    干診科的護士長見了李敏就說：“哎呦，怎么提了這么多東西啊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們科護士長準備的。我老師在哪個病室？”

    “我送你過去。我們科現(xiàn)在就他一個人住著，趙主任陪著呢?！弊o士長說著話，伸手幫李敏接過一個袋子，李敏總算可以緩和下被勒痛的手指了。

    “趙主任。”李敏招呼迎過來趙主任。

    “小李來了啊。陪你老師坐坐聊天了。老陳，我回去辦點事兒?！?/br>
    “嗯，你忙。”

    李敏把東西放下對陳文強說：“護士長準備的。老師，你感覺好點兒了沒有？體溫多少啊？”

    “好多了。早晨才38°多點兒吧，明天應(yīng)該就差不多了?？评镌趺礃恿?？”

    李敏便把科里的患者情況一一做了匯報，還把十一樓的、幾個重點患者的病情轉(zhuǎn)歸情況，也做了詳細的匯報說明。

    “老師，你放心，梁主任在我們科呢。你再好好地休息幾天，徹底養(yǎng)好了，免得到月底擇期手術(shù)的患者來了，你就不得空修養(yǎng)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 陳文強答應(yīng)一聲。初七的那些爆炸傷的患者，在渡過最初的幾天危險期后，目前看來一切都還是順利的。

    “那個小李啊，下周一我準備讓小鄭接你的住院總了。這半年你管著兩個科的患者，從總的工作量看，與當一年的住院總也不遑相讓的。這最后的兩三天，你把兩科的患者都看好了，不要出什么紕漏，要善始善終，慎終如始?！?/br>
    意外的驚喜涌上李敏的臉，但她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，連連點頭說：“嗯嗯，我會的。老師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回去別對科里的任何人說。下周一我回去上班會宣布的。你把跟潘志交接實習生的準備工作做好。鄭大夫那里，他沒在創(chuàng)傷外科輪轉(zhuǎn)過，開始的時候，你要多幫幫他。一些創(chuàng)傷患者的急救側(cè)重點，你這兩天抽空總結(jié)出來，給他一份書面的東西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我下午就回去做這個總結(jié)，爭取明天下午給你送過來先看看。實習生輪轉(zhuǎn)安排，我周日再整理，那個很快的?！?/br>
    “行。要是科里沒什么事兒，你下周，到時候再說，我看怎么安排，能給你挪幾天假期。小鄭出班，你就要進來值夜班了。他和誰一組？”

    “他和向主任一組值夜班。樓下進修了泌尿外科的黃大夫，他跟梁主任一組值班。”

    陳文強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    這個值班要調(diào)整一下了。難怪老梁要李敏跟他一組，小黃跟小金是同一年畢業(yè)的，他不可能在夜間的急診手術(shù)中謙讓小金，讓小金練手的。

    夜班小組的年輕大夫的梯度，這塊自己以前疏漏了，看來有必要調(diào)整下。陳文強思索著，現(xiàn)在各科的主治大夫夠人數(shù)，自己該按著三級原則：副主任醫(yī)師 主治醫(yī)師 住院大夫的組合進行調(diào)整。

    其實李敏的這個住院總，做到二月底最適合。然后隨著病房、急診等處的輪轉(zhuǎn)一起調(diào)整了。但是中間夾著穆杰這個為國立功、假期有限的軍人，自己真不好難給婚假的同時，連個圓房的時間都不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