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至25
之前市院的診斷是不是錯了?是不是耽誤孩子了?盡管這是預(yù)想中患者和其父母會問到的問題, 但是當李敏真的面對的時候, 她回答不出來。 她小心地說:“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太難了。你們看我的年紀, 雖然你們從今天在手術(shù)室的醫(yī)護人員口里,得知手術(shù)實際是我做的, 但是, 陳院長全程在考問、監(jiān)督我的每一步cao作。而且就醫(yī)院級別來說, 省院也是市院的上級醫(yī)院, 轉(zhuǎn)院這種事兒是經(jīng)常有的?!?/br> “那我們開始就來省院找陳院長看病。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?” “這個……我也不敢保證。咱們是人不是神仙,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百分百不出錯。我這么說吧, 我們還往京城的上級醫(yī)院轉(zhuǎn)診過患者, 我們還請過醫(yī)大附院的專家教授來會診……” 患者家長看著李敏的胸牌, 一字一頓地說:“李主任, 你們這樣是變相的‘官官相護’嗎?” 李敏苦笑:“我這算什么官?。〖痹\科的張主任說過——科主任,那是官嗎?那是生產(chǎn)小隊長, 干活打頭的。何況我這還是副主任。干活要在前面, 回頭還要把患者的所有都照料周全了。這樣吧, 我建議你們先冷靜考慮下我剛才說的話, 然后明天后天等陳院長有空了,我們再來商討這個問題?!?/br> “噢, 對了。”李敏見家長不為自己的話所動, 趕緊補充道:“麻醉前, 你家兒子跟我說, 他將來也要考醫(yī)大當大夫的。” 孩子mama有些小激動, 她小心翼翼地向李敏求證:“李主任, 他將來能考大學(xué)嗎?他還能回到學(xué)校讀書嗎?” “能啊,他將來的一切,和其他孩子沒有任何的不同。秋天的時候,他就可以回到學(xué)校讀書了。而且我認為少年人經(jīng)過這樣事情的磨礪,有了治病救人的大抱負,他將來會很有作為的?!?/br> “會嗎?” “會的??隙〞?。你們看術(shù)前,我每天都是跟他談話一兩小時,他是不是比住院前的精神狀態(tài)好多了。他的心結(jié)打開了,他就和原來一樣,還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人。唔,我是說萬一,萬一,如果你們有拿不準的負面的事情,暫時不要在他跟前談?wù)?。就像父母吵架不能當著孩子面一樣。孩子眼里全是真善美,他就會用積極的心態(tài)去對待自己遇到的任何事?!?/br> “好。我們謝謝你的提醒。謝謝你對我家孩子的鼓勵。我們會注意的。” “我也就是白說一句,誰對你家孩子都不如你們倆這做父母的。古人言醫(yī)者父母心。我們當大夫的就是再努力,你看十一樓術(shù)后的患者都有三十多人了,還不停有出院、住院更替的,一顆心分成三十多份,總不如你們兩個人全心在他身上、為他考慮得更仔細?!?/br> 外面的呼叫鈴聲響了,李敏順勢結(jié)束談話,她站起來說:“我要去看看患者了?!?/br> “好,你忙?!?/br> 患者的母親在李敏經(jīng)過她身邊的時候,將一個信封塞到她手里:“謝謝你,李主任,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兒心意。” 李敏趕緊拒絕,推讓不過,她就加重語氣說:“你要真想給我,也等你家孩子完全好了,辦完出院手續(xù)的,好不好?我得趕緊過去看患者,我們這一層都是神經(jīng)外科的患者,一有事兒就很急。你也知道的?!?/br> 孩子mama只好收回去,嘴里堅持:“那就等我家孩子出院的?!?/br> * 李敏出去,馬大夫立即說:“護士去拔滴流了?!?/br> 李敏放下心來??纯磿r間已經(jīng)過了四點了,就說:“咱倆準備給燒傷的患者換藥了?!?/br> “好?!?/br> “鄧大夫和實習(xí)生呢?” “鄧大夫去骨科了,實習(xí)生去樓上聽課去了?!瘪R大夫說完,小心翼翼地說:“那家長,”他以目示意出了護士辦公室門的患者家長后背,壓低聲音說:“他們給了我一份辛苦費?!?/br> 李敏就說:“這事兒你當我不知道。你自己處理?!闭f完她有補充道:“這患者特殊,你最好小心點兒。” “好,我聽你的?!?/br> 倆人給燒傷患者換完藥,陳文強過來科里了。下班前的查房,便以陳文強打頭,李敏錯后一步,再后是倆進修大夫、三個實習(xí)生組成。 這一圈查完,已經(jīng)過了下班時間?;氐阶o士辦公室,陳文強和李敏看到一個意料外的人物——謝遜坐在長椅上,態(tài)度閑適地在跟小護士閑聊。 這樣的謝遜可不常見。 謝遜一見陳文強回來,立即站起來問候:“陳院長,查房去啦?” 陳文強點頭道:“回來啦。什么時候回來的?!?/br> “師兄回來啦。” “中午到家的,過來看看你們?!?/br> 陳文強和李敏一起洗手,他問走過來的謝遜:“進修結(jié)束了?” “嗯。我覺得自己掌握的可以了。也做過一些腹腔鏡手術(shù)的術(shù)者,剩下的就是在手術(shù)中磨練了?!?/br> “腹腔鏡我已經(jīng)在年前訂貨了,就是你要的型號。你看看選誰給你做助手,回頭東西到了,咱們就可以開展新術(shù)式了?!?/br> “我選師妹做助手,可以嗎?”謝遜沒有猶豫。 陳文強皺眉:“再多選一個吧,你倆不是一個??频模阋獩]有合適的,我就給你指派一個了。” “那我再想想。陳院長,我覺得這腔鏡手術(shù)可能是未來的一個方向。要是你們神經(jīng)外科的患者可以用腔鏡來做手術(shù),我指的是手術(shù)部位好暴露的,那么損傷將更小、安全度也更高?!?/br> 陳文強被謝遜的話勾起了興趣。 梁主任換完衣服溜達過來了。 “哎呦,這是誰回來了?” “梁主任,我回普外去看你,他們說你來這兒了?!?/br> “我去手術(shù)室轉(zhuǎn)了一圈。那個晚上有安排沒?沒有跟我走,我給你找個喝酒的好地方?!睆?fù)有對陳文強說:“老陳,差不多了,咱們該走了?!?/br> “我呢大衣擱在院辦呢。你先去了?!?/br> “我陪你去換衣服?!绷褐魅螒B(tài)度嚴肅起來:“你可別想著要糊弄我啊?!?/br> “你看你,你還怕我答應(yīng)了不去還是怎么地啊。我是那樣人嗎?” “是不是的,咱倆今天不討論。我陪你去換衣服,你還怕我看著你什么不成?” “去就去,我就脫了白大衣?lián)Q個呢大衣,我有什么還怕你看的。再說怎么這都多少年了,也沒少裸呈相見,我有啥你沒見過,還是你有啥我沒看過的?!?/br> 梁主任笑笑不與他斗嘴,轉(zhuǎn)頭對李敏說:“小李一會兒見啊。謝遜啊,你這學(xué)的怎么樣,不是去半年嗎?” 謝遜便把剛才對陳文強說的話,又說了一遍。他見梁主任這樣的邀請,便跟著梁主任、陳文強出了十一樓病房,往院辦去了。 一路上,陳文強和梁主任便是問謝遜進修的事兒。直到李敏家門了,倆人的注意力還在詢問腹腔鏡的具體使用上。 李敏比他們先一步到家,見穆杰正帶著小艷姐妹倆在廚房里忙乎,桌子已經(jīng)從平常的位置,抬到了客廳的中間,幸好自己買的餐桌夠大。數(shù)數(shù)椅子,李敏去嚴虹家又搬了一個。然后又把自家的衣帽架,從次臥里搬出來。 她擺好了椅子等,想想又回去主臥房換了衣服,剛收拾好自己,陳文強他們就到了。 * 謝遜見開門的李敏,才知道是到李敏家喝酒。而李敏居然是一幅很特別的妝扮:不僅穿了大紅色的金絲絨旗袍、化了妝,還把長頭發(fā)挽起來盤成發(fā)髻了。 他們就從來沒見過李敏這樣的形象和模樣。 視覺的撞擊,讓門外的仨爺們被震住了。愣神之余,就眼看著這個嬌俏、艷麗的少婦人,巧笑嫣然站在門口等他們進門。 “梁主任,老師,師兄,趕緊進來啊。不認識我了?” 樓上傳來柳主任招呼石主任的聲音:“老石啊,我聽著是老梁他們到了,時候差不多了,咱們也下去吧?!?/br> “師妹這才像個新娘子的模樣?!敝x遜先贊了一句。 “那是,還是我們小李會打扮?;仡^我讓小慧也做條旗袍去,年輕就該穿漂亮點兒。老陳你說是不是?”梁主任領(lǐng)先換鞋進屋。 “那當然了。等我家小雁兒高考完,我也給她做兩條旗袍去?!标愇膹娨餐g喜的。 “你成心的是不是,我給閨女做一條,你就要做兩條的。” “你也可以做兩條啊。我也沒按著你的手,不讓你花錢的。嘁,這也值得你和我較勁?” 梁主任瞪眼:“我仨閨女,一人兩條就得做六條啦。你當那不是錢啊。” “老大同意回來了?”陳文強立即抓住梁主任話里的另外意思。要知道梁主任的大女兒和二女兒,梁主任回省城的那頭幾年,人家都不來省城的。 “同意了。唉,你說當初一起回來多好,我這又費勁巴力地給他們倆家辦調(diào)動。老陳啊,這回你可得幫我忙,看看怎么安排個地方了。唉,又要給你添麻煩。這房子沒地兒的。” “麻煩什么,咱們自家孩子。教書的,去邊上的省實驗,做財務(wù)的,先去住院處。單身宿舍還有不少空房間,一家一個先住著。回頭等分院起來了,過去那邊也算是元老?!?/br> “行,到時候老大和老二都去分院那邊。省得她們看我不順眼?!?/br> “你這說的什么話,女兒肯回來,你就把你那倔脾氣收起來?!?/br> 石主任和柳主任倆跟在他仨后面進來了。 柳主任就說:“小李這打扮好看。這才像個新娘子” “是啊,是個好看的新娘子?!笔魅我操澚艘痪洹!斑@么穿比上班的白大衣好多了。老陳啊,下回護士再換工作服,咱們學(xué)南方好不好,弄個粉熒熒的顏色,襯著小護士也養(yǎng)眼啊?!?/br> “我看可以?!绷褐魅瘟⒓粗С?。“咱們手術(shù)室的洗手服,白不刺啦的,都洗得變灰發(fā)硬了。再換就換個綠色的,或者是藍色?!?/br> 柴主任和關(guān)主任也一起到了。柴主任來了就去廚房幫著端菜。關(guān)主任加入他們的討論。 “據(jù)有關(guān)研究表明,白色的墻壁會隱性增加患者的呼吸和心律、升高血壓。所以,很多地方把家里的墻壁顏色調(diào)成各種柔和的灰白、粉白等。師妹,你這是不是也調(diào)了顏色?” “關(guān)師兄好眼光。我這兒是加了一點灰色、也加了一點粉紫色。比純白柔和,也不刺眼。謝師兄你坐啊?!?/br> 謝遜挨著關(guān)嵐坐下來。 石主任就說:“小李,我?guī)Я藘善课寮Z液,咱們喝五糧液?!?/br> 穆杰在前,柴主任在后,各端了一盤菜從廚房里出來。穆杰就說:“我老丈人給預(yù)備了兩瓶茅臺,咱們今天也嘗嘗茅臺了?!?/br> 柴主任放下菜盤子,在謝遜的另一邊坐下說:“兩瓶茅臺、兩瓶五糧液都開了。咱們八個人四斤酒也不算多的。” “不多不多。”響應(yīng)的人多! 陳文強坐在里面的主位,左邊是省院的三位老主任、右邊是省院的三位年輕佼佼者。穆杰和李敏合坐在桌尾相陪。夫妻倆一左一右給來客倒酒。 “陳院長、梁主任、柳主任、石主任,關(guān)師兄、謝師兄,表哥,感謝你們對我家敏敏一直以來的關(guān)照。”穆杰挨個地叫了人,舉起酒杯敬酒。 “我三杯,你們隨意?!?/br> 這豪爽的!三杯茅臺酒他眨眼就喝完了。李敏趕緊給他夾菜。 “小穆啊,你這么說話就外道了。小李是我學(xué)生,那是我自家孩子,是不是老梁?” “那自然的了??熳鲁詭卓诓?,壓壓酒。咱們啊,也就借你這地方,好好聚聚。好久沒痛快地喝了。” “是啊是啊。小穆這做菜的手藝是好。” “配合這茅臺酒就更高了。” 贊菜的,贊酒的,氣氛熱烈起來了。 隔一會兒關(guān)嵐就說:“師妹的這桌子買得好。我家就擺不下這么多菜?!?/br> “多虧石主任幫著講價了?!崩蠲襞趿艘槐t糖姜茶,在別人舉杯的時候湊熱鬧舉起來。在座的都是學(xué)醫(yī)的,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,都當沒看見她喝的是什么。 “這桌子是好,在哪兒買的?”梁主任立即感興趣地問:“老石,你幫我問問?趕明兒我大閨女二閨女全家回來了,也能坐得開。” “那我得問問友誼商店。不過老梁,就是沒有了,也還可以跟廠家定做,可能就要等一陣子的?!?/br> “那我就定做一個。這么大一個桌子,等過年的時候,全家圍坐多美!木頭顏色能選吧?” “肯定能。小李這是來料加工的紅櫻桃木,本色顏色。咱們國內(nèi)沒這種木頭。你喜歡什么木料?” “硬木的,結(jié)實點兒,顏色深一點兒的就行,我沒那么挑?!?/br> “紫檀?紅木?榆木?” “水曲柳的花紋好看?!?/br> “老榆木結(jié)實。” “杉木也可以?!?/br> “橡木也可以啊。能做來料加工的地方,肯定不會少了橡木的。那橡木在北美是大陸貨色,但橡木的家具抗造。也不貴,不怕小孩子糟盡。那紫檀貴不說,小孩子扣一下劃一刀的,咱們還能為東西哏得孫子不成?” “老榆木的更好啊。我孫子要是能劈開它,我再換一個都不帶眨眼的?!绷魅蔚膶O子屬于自己行走還不穩(wěn)當?shù)哪昙o。 …… 不大會兒的功夫,石主任收到六張訂單,四張要求和李敏一個尺寸的,兩張要求小一點兒的。而且木頭品種還不一樣。 “我們家人少,用不著這么大的桌子,一米四就夠了。”柴主任說。 “擺得開就大點兒,省得以后人多了不好換。”梁主任建議柴主任?!澳憧葱±町敵趼犖业倪x這大房子多好。也沒差多少錢的?!?/br> “還沒差多少?兩室一廳最貴的才1萬5,師妹,你這都3萬3了吧?” 李敏笑笑,聽他們胡侃。 “不是這么算的。這房子起碼住20、30年吧。就當能住18年,好算帳兒。一年多加1000塊,一個月也就100塊,多了十幾、二十來平方米,怎么不值得?” “哎呦,還是梁主任你會算賬!下回買房子一定找你?!?/br> 這純粹是開玩笑了,在座的都是三室一廳的房子了。 “說起買房子,我覺得大家有閑錢還是給孩子先預(yù)備著了。我不知怎么就覺得往后不會再有分房子的美事兒了?!?/br> “不會吧?” “怎么不會呢!咱們從上班就等單位分房子,可現(xiàn)在基本都是各單位蓋集資房??删湍迷蹅兪≡簛碚f,這幾年進來的年輕人多,一年一棟也住不滿的。三五年之后,還會每年進這么多人嗎?再說咱們以后這周邊,哪兒還有蓋樓的地方啊?!?/br> “可是咱們省院不蓋樓,外面的商品房,我去看了一圈,不止咱們這集資樓的二倍了?!笔魅涡挠兴鶆印4髢鹤訉砟懿荒芰粼诰┏遣缓谜f,女兒看現(xiàn)在的排名模樣考醫(yī)大都要費點勁兒。 也不是孩子學(xué)習(xí)不好,從金州轉(zhuǎn)到省實,才發(fā)現(xiàn)小地方的重點高中,還是與省里一頂一的高中有差距。再則就是醫(yī)大的錄取分數(shù),這兩年拔高得太快。 “現(xiàn)在是兩倍能買到,以后要再漲呢。咱們剛上班的時候就52塊8,什么都算上也就70塊封頂了,可現(xiàn)在院辦的平均獎都不止170了。” “唔,也是,要是年輕的時候攢錢了,現(xiàn)在得后悔死了?!绷魅魏土褐魅问且粋€年級的同學(xué),他支持梁主任的說法?!霸蹅冞@些年都漲了多少次工資了。2%,30%。40%,普調(diào),頭幾年是每年一級,是吧?” “是啊,后來前年還是大前年的那次大調(diào)整,一下子就漲了兩三級。這錢毛了。原來2毛錢一斤的大米都要1塊錢一斤了?!?/br> 感慨了一番工資、物價等,又說起謝遜的進修來。 “我是這么覺得啊,腔鏡這東西要是用好了,不光普外科能用,神經(jīng)外科可以減少開顱,婦科可以減少經(jīng)腹部的手術(shù),就是心胸外科也能減少開胸手術(shù)。脊柱的一些病變,如果用腔鏡,也不用大開大合地咬掉椎板。你們想想是不是這道理?” “關(guān)鍵看適應(yīng)癥的選擇。還有就是術(shù)前必須與患者交代好了,一旦腔鏡手術(shù)受限,就要轉(zhuǎn)為常規(guī)術(shù)式。這個咱們誰也沒有透視眼,不打開、不接近病變,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兒?!?/br> “謝遜,你都拿腹腔鏡做過什么手術(shù)的術(shù)者?”梁主任問謝遜。 “急性單純性闌尾炎闌尾切除術(shù)。急性單純性膽囊炎膽囊摘除術(shù)。我只做了十例手術(shù)的術(shù)者,這是我同學(xué)私下開恩。別的進修大夫,進修一年的允許數(shù)是十例。” 謝遜滿打滿算還沒有四個月的時間,他能做這么多,確實是很不錯了。 “那你這么著急回來干什么?4月底回來也可以的?!标愇膹娬f他。 “這不是我們家蘇穎說了上個月的那些變動嘛。我就擔心你和梁主任騰挪不開、不夠人手使用。說句實話,也就是我要提前回來了,我才得以每周做兩次術(shù)者。既往都是扶鏡子來著,什么都看不到。” 石主任就贊道:“你那同學(xué)真夠意思?!?/br> 柴主任就舉杯說:“在家靠父母,出門靠同學(xué)。你們四位是老校友,我最羨慕你們這樣到老還能互幫互助的情分了。” “來來來,咱們年輕人敬梁主任、柳主任、陳院長、石主任一杯?!?/br> …… 小高潮過后,酒桌上人人都陷入思索中。腹腔鏡對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個新鮮事物。 末了陳文強開口問:“上海那邊腹腔鏡手術(shù)與常規(guī)手術(shù)的比例是多少?腹腔鏡手術(shù)失敗轉(zhuǎn)常規(guī)手術(shù)的比例是多少?術(shù)后并發(fā)癥的比例呢?你才說的氣體栓塞,可有什么比較好的預(yù)防辦法?” “前年腔鏡手術(shù)與常規(guī)手術(shù)是1:10左右,目前差不多接近1:6了。這是能做腹腔鏡的手術(shù)。那些胃癌、肝癌等的,不計算在這個比例數(shù)之內(nèi)。 現(xiàn)在他們的技術(shù)越來越成熟,但術(shù)后并發(fā)癥還是比常規(guī)手術(shù)高。這個高多少,我待的時間短,沒法做出一個準確的估量。但是每8、9例,不到10例吧,就會有一例需要轉(zhuǎn)為常規(guī)手術(shù)的?!?/br> “至于術(shù)后的并發(fā)癥,與常規(guī)手術(shù)比,并不見有統(tǒng)計學(xué)意義的增加。這也是他們愿意深入開展這項技術(shù)的原因。至于氣體栓塞等,我是覺得常規(guī)手術(shù)的氣體栓塞率,比腔鏡手術(shù)發(fā)生幾率應(yīng)該更高?!?/br> 陳文強點點頭問道:“滬市還有開展其他科的腔鏡手術(shù)嗎?” “胸外科有嘗試,但也是出于試探性的嘗試階段。遴選病例非常嚴格。所以他們是百分百的成功率。別的科室,我離開的時候,沒發(fā)現(xiàn)他們有做嘗試性的手術(shù)。 我倒是聽說廣州那邊走在前面了。早已經(jīng)開始嘗試做經(jīng)陰/道的zigong肌瘤核出術(shù)。適應(yīng)癥是多發(fā)性的zigong肌瘤,腫瘤不大有生育要求的。 我想如果這個婦科技術(shù)能引進咱們醫(yī)院,絕對是東北三省第一個吃螃蟹的。醫(yī)大附院,目前還沒有開展腔鏡手術(shù),更不用說婦科了?!?/br> 陳文強點點頭,若有所思。 關(guān)嵐就笑著說謝遜:“你才進修回來,又想蘇穎去啦?你們倆口子還能不能好好在一起過日子了?” “這去也不用去很久,快一點三個月,慢一點半年。這不論是外科技術(shù)還是婦科技術(shù),誰走在前面,誰就容易最先在專科方面立足。是吧?” 謝遜的話獲得在座所有人的認可。他接著就問陳文強:“所以,陳院長,你看你和師妹誰學(xué)?” 石主任見陳文強若有所思的樣子,就搶先說道:“我想學(xué)。如果可以的話,小一點的肺腺瘤,氣胸、囊腫、甚至肺膿腫等,都可以不用開胸切除了。對患者來說,那前后的損傷差別可就太大了。就是這腔鏡我還真的沒見過?!?/br> “如果小兒外科可以用的話,那對孩子損傷就更小了?!绷魅我埠芨信d趣?!拔乙蚕雽W(xué)?!?/br> 陳文強想了這好一會兒了,下定決心道:“我們都學(xué)。新技術(shù)來了,不學(xué)就得被淘汰。至于能不能用得上,還是那句話:錢多不咬手、藝多不壓身。來來來,咱們舉杯,先敬謝老師一杯?!?/br> 他們這些人聊得開心、喝得高興,若不是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,還沒人想起來回家呢。打來電話的是蘇穎。 “謝遜,你說你去普外轉(zhuǎn)轉(zhuǎn),我要不是問了梁主任老伴兒,我都不知道你轉(zhuǎn)到師妹那兒喝酒去了。你喝醉啦?寶寶想你哭得我都哄不住了,你快趕緊給我回來哄兒子?!?/br> 然后電話里是謝遜家兒子抽抽噎噎的叫爸爸的哭聲。 “好好,我馬上回家。寶寶不哭啊?!敝x遜撂了電話就面帶歉意地說:“我回來還沒見到兒子呢?!?/br> “那你趕緊回去吧。哎呦,喝得高興忘了時間了。這都九點了,咱們也散了吧,明天還有手術(shù)呢?!标愇膹娞嶙h散了,那大家就飲盡杯中酒,謝過穆杰和李敏的款待后,相攜離開。 小艷姐妹倆被李敏叫過來,幫著穆杰收拾殘局。忙完后穆杰洗過澡出來,見客廳的氣窗仍開著散味,廳里已經(jīng)和室外的溫度差不多了。他里外屋地尋摸了一圈,卻不見李敏的人影。 大衣、羽絨服、長靴子、短靴子都在,那—— 準是去對門找嚴虹聊天去了。 * 陳文強到家,小尹接了他的大衣就問:“你這喝的什么酒,眼仁都是笑?” “不是酒的事兒,是謝遜從上?;貋砹?。小尹,我和你說,讓謝遜去上海學(xué)習(xí)太對了。他去進修腹腔鏡,回來直接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、外科手術(shù)發(fā)展方向。小尹啊,我跟你說,謝遜這回出去,脾氣改了很多,往常那傲得眼里沒人都找不著影兒了?!?/br> “他出去進修小半年,都是看別人的眼色做事兒,磨也把他的傲氣磨掉了。哪怕一個小護士喊他,他不趕緊去跑腿,也不用再繼續(xù)進修了。這在哪兒都一樣?!?/br> “不僅是這個。他以前想事兒,只隨自己心。這回有大局觀了??紤]醫(yī)院的發(fā)展,居然能立足在東北三省的角度了。果然是可造之才。老梁的眼光再沒有錯的。” 別看陳文強在李敏家里說話不多,但是回到自己家里,他便把自己深思熟慮的想法,都對妻子傾倒出來。 “不說胸科,就是我們神經(jīng)外科的開顱手術(shù)。有些部位的腫瘤位置深,非要切除的話,反復(fù)規(guī)劃手術(shù)路徑,還是避免不了損傷大腦皮層的中樞。 若是腔鏡能取代了傳統(tǒng)的手術(shù),損傷肯定會減少很多。只說顱板這塊,打個1厘米見方的洞,以后都不需要修補的。既往我再小心,也得鑿下來半個巴掌大的顱板。你說這是多么巨大的進步啊。” 說完自己的專業(yè)說胸科,然后又要展望婦科在東北三省的未來。小尹兌了一盆熱水,給陳文強擦臉。 “你看老梁喊你過去對了吧?” “他不喊我我也回去的。你說小李跟我說一句,我能不去嗎?” 小尹把洗臉盆端走,懶得提醒他昨晚的話?;仡^又去廚房給他沖解酒的蜂蜜水。陳文強跟去廚房。 “老陳,你今天的手術(shù)好做嗎?” “不好做。我讓小李做術(shù)者,自己幫她看著。小尹啊,今天這手術(shù)要換我自己做術(shù)者,我可能早就回家睡覺了。太耗精神了。唉!歲月不饒人啊。小尹,你說我這才過五十歲,怎么就有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覺了?” “被謝遜和小李刺激到了?” “沒有?!?/br> “那你這是喝了多少啊。學(xué)生家的酒就那么好喝!”小尹來回用水杯折熱水。 “也沒喝多少,兩瓶茅臺兩瓶五糧液,八個大男人,一人不到半斤。主要是氣氛好。” “都誰呀?” 陳文強把去的人念叨了一遍,然后拉著小尹說:“省院未來能怎么樣,就在他們幾個身上了?!?/br> “看你說的,你回自己家了,還惦記著省院那個大家。來喝點兒蜂蜜水解酒?!?/br> “嘿嘿?!标愇膹姼尚?,接過小尹沖的蜂蜜水,慢慢地喝著。然后跟著小尹回到沙發(fā)那兒。 他忽然想起來一事兒來,對小尹說:“小尹,我看小李今天穿的旗袍挺漂亮的,你也做幾件穿唄。” “媽給了我不少呢?!?/br> “那些款式太老了?!?/br> “你還知道什么款式了?!?/br> 陳文強賠笑道:“我不知道什么款式好,但看小李穿了一件大紅的金絲絨旗袍,整個人看著特別有精神。媽給你的那些顏色太老了。穿起來像五六十歲的。你做個鮮亮點顏色的,就小李那樣的挺好?!?/br> “她那是新娘子的禮服吧。我都過了五十歲,穿什么能不像五六十歲的。我可不好再穿那么艷的顏色了。等閨女高考完了給她做?!?/br> “你們娘倆都做。你和閨女穿一樣的?!?/br> 小尹當他喝醉了,自己穿大紅的旗袍?算了,不能跟個醉鬼講道理,是不是。于是她就敷衍著點頭答應(yīng):“好好,到時候我和雁兒做一樣的?!?/br> 說完衣服,陳文強又說李敏家的大桌子。 “我也訂了一個。” 小尹這時候被震住了:“咱們過年過節(jié)的,什么時候在家吃過飯了?弄那么大的桌子往哪里擺?” “小李家里擺得下,咱家就能擺得下。再說,我覺得還是應(yīng)該跟那些年輕人多交流,關(guān)嵐那人說話也不討厭的。” 小尹也不知道眼前的丈夫到底是醉了,還是沒醉??此桥d奮的模樣,還說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。算了,他說自己就聽著吧。大不了把那新桌子當書桌用。還是老梁有辦法,能把他拉出去。 從老李走了以后,陳文強就滴酒不沾,誰請也不去。最開始還素食了幾日,自己勸說沒用,只好告訴給小舒。小舒可沒慣著他,人家直接就跟能管得了陳文強的親媽說了。 “他不吃rou怎么成。那做手術(shù)多累人?。∪f一暈臺了、出了醫(yī)療事故呢。小尹勸說他也不聽的。” 老太太直接做了一大碗紅燒rou,逼著兒子立即吃。 “你那工作吃不好行嗎?你要是像你小舒他們幾個那樣不上手術(shù)臺,我也不會勉強你了。我跟你說你記好了,我和你爸死了也不要你吃素。” 陳文強抱著那碗紅燒rou,一邊哭一邊吃,還跟小舒說:“我這是一天頂一年?!?/br> “你有這個心就足夠了?!崩蠣斪右诲N定音:“不在表面的規(guī)矩上?!?/br> “老梁怎么樣啊?我聽他家老盛說兩閨女的調(diào)動辦的差不多了。他不會跟閨女還倔吧?” “他啊,死鴨子嘴硬,那些年那倆閨女不理他,他還干過喝醉了就哭的事兒呢。今兒個就跟我說倆閨女去分院那邊,省得看他礙眼。一邊嫌棄一邊訂了一個大桌子,你說他是不是口是心非?” “是啊?!?/br> “他啊,癩皮狗改不了吃……太倔了?!标愇膹娍粗∫瑳]把話說全。 小尹有心說他你倆挺像的,但不等她說出來,陳文強自己就說:“其實倔點兒好,那隨風就彎的墻頭草,不值得一交。” “你明天有手術(shù)沒?” “有啊?!?/br> “都十點了,是不是該洗腳睡覺了?!?/br> “嗯。”陳文強站起來想自己去打水,小尹按住他說:“坐著等著,你別把棉褲腳弄濕了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