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敏換完衣服出來, 跟著送患兒的平車回病房。等她把術后的患兒安頓好, 陳文強回來了。

    “小李，你回家休息吧, 晚上再來查房?！?/br>
    “好。謝謝老師。”能回家休息半下午, 李敏非常高興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等她傍晚再來科里查房，見到楊衛(wèi)華和她再婚的丈夫也在監(jiān)護室里。楊衛(wèi)華介紹他與陳文強和李敏認識。

    “謝謝陳院長, 謝謝李主任。辛苦你們了?！边@個叫老孫的男人，很熱誠地伸手。

    在他的身上, 李敏嗅到非常明顯的朱家老大的氣息。就是穆杰的身上，也有差不多的這樣的氣息。這種熟悉的感覺, 讓李敏對此人頓生好感。

    陳文強帶著一絲矜持對老孫說：“不客氣。有什么問題，可以晚間來找我, 我今晚夜班。小楊，你跟患兒家屬說一下, 最好只留一個人陪護，避免術后感染。溫暖, 你要擔負起特扶的責任?！?/br>
    “是。我都跟他們說了幾次只留一個陪護。”溫暖的聲音比較小, 要不是屋子里的其他人這時候一聲不吭，陳文強都未必能聽到的。

    老孫立即表示：“我們馬上就走。”他和楊衛(wèi)華也是剛進來, 還真就沒聽到護士有說只留一個人的話。

    屋子里的人是有點兒多，患兒的祖父母、外祖父母、父母親還有其他親戚快擠滿一屋子了。可是護士溫暖說了幾遍, 都沒能把人攆出監(jiān)護室。

    陳文強領頭出了監(jiān)護室, 后面跟了一串查房的大夫、實習生, 還有來探視的患兒親友。

    等到了走廊里, 患兒的祖父上前道謝兼道歉。陳文強搖搖頭，領先進了下一間監(jiān)護室。固然剛才有溫暖的性子太軟的緣故，但是這家人不配合術后治療的做法也過分?？磥碜约旱锰嵝炎o士長注意了。

    可他們這一行人才只看完了監(jiān)護室的這幾個術后患者，十一樓的責任護士急匆忙走過來，對著陳文強和李敏喊：“陳院長，李主任，石主任請你倆趕緊上樓去3病室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答應了一聲就往十二樓那邊疾走，肯定是3病室有患者出事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陳文強進了三病室，卻見屏風隔絕了患者，他指著屏風問：“老石，怎么回事兒？”

    石主任答道：“里面在備皮?！比缓笏疽怅愇膹姷阶呃壬蟻??！敖裉炜熘形鐣r收的一個泌尿系結石的女患者，43歲，血象支持感染。剛才我來這間病室查房，發(fā)現(xiàn)她面色蒼白有冷汗，我讓護士給量血壓，是76/52?！?/br>
    “b超做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做了，是咱們醫(yī)院認可檢查結果的三甲醫(yī)院。b超診斷是輸尿管結石。因為那邊醫(yī)院患者離家比較遠，就轉來我們醫(yī)院，所有檢查都是那家三甲醫(yī)院的。上午快十一點半住進科里，當時給了654-2，抗感染治療?！奔贝掖亿s回來的管床黃大夫趕緊回答，并將病歷打開捧給陳文強看。

    “老石，你的意思？”陳文強沒有給患者查體，不知道患者的具體情況。但石主任剛才說備皮，那就很可能是要按照急腹癥剖腹探查了。

    “就是你想的。剛才我給患者查體了，有腹膜刺激征、無波動，急診剖腹探查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備血沒有？”李敏問小黃。

    “備了，我才下好單子，備了2000。已經(jīng)電話通知手術室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們說話的這一會兒功夫，李敏就著陳文強翻看的實習生所寫的住院病歷，跟著看了粗略地看了一遍。處置班的護士已經(jīng)備皮結束。黃大夫帶著實習生去推平車了，李敏立即進病室，去病床前追問女患者的月經(jīng)史。

    “你月經(jīng)規(guī)律嗎？多少天一次？一次幾天？”

    “還行啊。29天30天吧。每次也就5天了?！?/br>
    “4月份是什么時候來的，記得嗎？”

    “好像是1號。清明節(jié)那天結束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這個月有來嗎？月經(jīng)量有沒有改變？”

    “這個月是五一來的。量似乎比平時少了一點兒。嗯，也可能是因為放假在家，我也沒怎么動吧，感覺也沒什么太大的變化?！?/br>
    大概因為李敏是女的，她看著李敏的胸牌，很配合地回答李敏的問詢。但她接著說：“我這幾天擠公共汽車上下班都不怎么舒服，我還以為是五一在家連著休息三天人懶的。今天下車的時候絆了一跤，你看我手都擦破了。爬起來我就開始肚子疼。李主任，我這是什么病?。俊?/br>
    “暫時還不明確。你上環(huán)沒有？”

    “上了。以前是‘o’型環(huán)，每次血都挺多的，還墜得肚子疼。去年秋天改成‘t’型環(huán)了?！?/br>
    這短短的瞬間，根據(jù)李敏追問出來的月經(jīng)史，結合患者發(fā)病的時間，陳文強、石主任、李敏、還有走過來的潘志，他們的想法趨同：這怕是不典型的婦科急腹癥了（宮外孕破裂？）

    小黃帶著實習生把平車推來，實習生去鋪被子。潘志走過來拿著手術意見書說：“陳院長，主任，患者家屬已經(jīng)簽字、同意手術了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接過來粗略地看了看，就加進病歷夾里。潘志過去幫著把患者抬到車上。李敏讓開路，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小黃。

    石主任就吩咐說：“小潘，你帶小黃、小何，還有寫病歷的那個實習生上臺。我把剩下的患者查了就過去?！?/br>
    小何是去年分來的本科畢業(yè)生，之前在普外跟著卞主任，現(xiàn)在過來跟著石主任了。

    陳文強聽了李敏追問出來的月經(jīng)史，再見石主任已有妥善安排，他心里自然明白石主任找自己過來，就是跟自己報備一下這件事情而已。因此他對石主任點點頭，帶著李敏回十一樓繼續(xù)查房去了。

    李敏去追問月經(jīng)史，只因為實習生在病歷上寫了標準的月經(jīng)周期格式，但沒有寫上一次月經(jīng)是哪一天。病歷上這樣寫，李敏懷疑他問病史時也不會詳細到位。

    再加上前不久她才聽嚴虹叨咕過，婦產(chǎn)科李主任目前在做一項統(tǒng)計：“o”型避孕環(huán)換成“t”型環(huán)后，帶環(huán)懷孕的育齡婦女數(shù)量增加，宮外孕患者的數(shù)量，也比二十年前、十年前增加得明顯。

    是不是有統(tǒng)計學的意義，還要等論文定稿。

    關于避孕環(huán)這事兒，真是讓育齡期女人又愛又恨又怕。不少人不耐受口服避孕藥，就采用效果良好的“o”型環(huán)避孕。但令人不能忽視的副作用場伴隨而至，比如會出現(xiàn)月經(jīng)量增多、月經(jīng)期腰酸背痛、小腹墜痛等。而“t”型環(huán)的副作用沒這么多，但就沒有“o”型環(huán)的效果那么理想。

    這事兒，要不是李敏關注婦產(chǎn)科、與嚴虹關系密切，她尚不知道李主任的統(tǒng)計去到二十年前呢。估計小黃和他帶的那個男實習生，可能是看了那個外院的b超，就認定是結石，忘記育齡期婦女腹痛，首先要排除婦科的急腹癥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晚查房結束后，陳文強給手術室打電話。

    “喂，我陳文強，石主任在不？”

    “石主任才刷手上臺了。”

    “患者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聽說一肚子血?！?/br>
    聽說石主任上臺了，陳文強放心了。但他撂下電話仍微微嘆氣，這年輕大夫啊，雖然考到講師證了，但想他們能把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，還有得磨啊。怎么能夠只看輔助檢查呢？他猜測小黃是因為患者診斷明確，就把這患者交給實習生負責了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就是不知道是他帶著實習生去問病史、查體的呢，還是他把患者完全交給了實習生、

    陳文強的這種想法，不是現(xiàn)在才有的，而是看病歷的時候就起了這念頭了。要不是李敏去追問月經(jīng)史，他當時就想問問小黃了……

    “老師，我回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，你們都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十一樓的大夫和實習生等，跟陳文強打過招呼后，跟在李敏的后面離開了護士辦公室。陳文強想了想，跟夜班護士交代病情后去了手術室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老石，怎么樣了？”陳文強沒有換洗手服，他撿了一件轉為參觀手術準備的手術袍，裹在了白大衣的外面。但帽子和口罩卻戴著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。他把4號手術間的門推開一條縫，然后扒著門縫問。

    “間質部破裂。”

    “失血多少？”

    “起碼3500吧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倒吸一口冷氣，吃驚地問：“怎么這么多？沒弄錯吧？”

    “只多不少?！笔魅螌⑹中g交給潘志繼續(xù)做術者，自己轉身下臺，走到門口對陳文強說：“2000全血已經(jīng)輸進去了。這條命是沒問題了。但剩下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剩下的回頭再說。”陳文強交代了這么一句，轉身就離開了手術室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李敏上了三樓沒進自己的家門，她敲開嚴虹的家門，把潘志帶人做急診手術的事兒，先告訴給嚴虹。

    “是什么手術??？” 嚴虹滿月了，聽見是李敏叫門，就抱著兒子過來給她開門。

    “懷疑是婦科的急腹癥。門診按著輸尿管結石收進來了?！崩蠲粽驹趪篮缂业牡貕|上，回手關上外層的防盜門，卻沒有換鞋子。

    嚴虹沒戴眼鏡，微微瞇起好看的雙眼問：“是潘志的患者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應該是小黃的。但石主任打發(fā)潘志領人去做手術，后來陳院長打電話過去，手術室的護士說石主任也上臺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就好?！甭犝f石主任上臺了，嚴虹就放下心了。“你進來啊，怎么站在門口說話啊?！?/br>
    “不進去啦。我才回來的?！崩蠲舫龖牙锉е呐思握姓惺郑f：“姨姨先回家啦，等吃了飯換了衣服再來抱寶寶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就回去吧?！眹篮缱テ饍鹤拥囊恢恍∈郑蠲魮]舞：“寶寶，跟姨姨再見。”

    嚴虹最后定了孩子的乳名為寶寶。她實在是受不了潘志的潘家寶，改 “家”為 “嘉”后，截留了“寶”字做孩子的乳名。算是給潘志這個當?shù)牧糇忝孀?。真是白費了她爸爸挑出來的那么多的字義、字音、字形都很美的字了。

    李敏回家吃飯。穆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增加了室內活動的范圍，他會找到任何一個能走的理由，在屋子里有目的地走動。這不看李敏回來了，他立即往門口走。

    “別過來。”李敏止住他，自己把書包放到書柜那兒。“穆杰，你今天走了多長時間？”

    “沒多久?！蹦陆芤娝@么問，立即往回走，坐到飯桌邊。

    小芳已經(jīng)把飯菜擺好了。聽著穆杰的回答，就偷偷朝李敏搖頭。李敏笑笑去洗手。

    等她洗手出來，就對穆杰說：“你現(xiàn)在可以走，但是不能走多了。否則即便骨折基本愈合了，也可能會因為你的運動量過大、骨折處承擔不了壓力出現(xiàn)停頓或是再度骨折?！?/br>
    “好。我今晚不走了。今天怎么回來晚了？”穆杰問。

    “快下班兒的時候，十二樓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休克血壓的患者。”李敏把事情跟穆杰說了一遍。

    小芳驚呼出聲。

    穆杰問：“這樣死了人是不是要算事故？”

    “唔——如果入院查體等是管床大夫親自去做的，應該是技術水平不夠，會不會認定為事故，那個可能要經(jīng)過院務會還有鑒定委員會的。這個患者的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。不好說。但就是沒死人的話，估計也會被拿到全院大會上當樣板，最輕也要被陳院長點名批評教育的。

    李敏想了想又補充道：“若是他只看門診病歷的診斷，就把患者推給實習生去管了，那就妥妥的是責任事故了。實習生必須要在帶教老師的視線下，才能進行診療活動。實習生聽分派出事兒，責任歸帶教老師?！?/br>
    “與門診有關嗎？我記得患者入院診斷是結石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有關，但門診嘛，誤診是被允許的?？晌夜烙嬤@個患者，門診沒怎么仔細問，直接把她在另外一家三甲醫(yī)院的資料拿來就用了。我沒看入院病歷首頁，不知道是急診收進來的還是門診收進來。

    但不管這個患者是門診還是急診收進來的，第一個接診患者的大夫，也會被批評。估計也就是會說他們要認真一些，要盡量減少誤診了?！?/br>
    小芳是沒聽明白的。但是穆杰皺著眉頭問：“為什么門診誤診被允許??？”

    “門診的患者流量很大的，有時候一個患者只有5分鐘，甚至更少。不能詳細地問診和查體，也不可能有全面的輔助檢查做支持，自然不可能馬上給出百分百的正確診斷啊?！?/br>
    穆杰不太接受李敏這個說法。

    “你要不信的話，下周四我跟陳院長出門診，你去看看我們?？频拈T診。然后你就知道了。那還全部是專家號呢?！?/br>
    “就不能多些時間嗎？比如平均每個人10分鐘？”

    “那門診大夫的數(shù)量至少得翻番。可那樣，首當其沖的問題就是編制。上面如果給省院足額夠用的門診編制了，其他醫(yī)院給不給？不給的話，用不了多久，因為省院每個大夫給患者的看診時間延長了，來省院看病的患者將會大幅增加。即使給了省院那些翻番的編制，最后也做不到每個患者有10分鐘。

    可要是做到哪家都一樣的門診大夫數(shù)量翻番，那也是沒可能的。你說是不是？

    “嗯，也是。醫(yī)學院不是擴招了很多年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擴招了啊。我聽梁主任說，以前的人有病就在家挺著，連公社醫(yī)院都不去的?，F(xiàn)在不光省城周邊的郊區(qū)農(nóng)民，就是偏遠的農(nóng)村，有病也會到縣醫(yī)院、市醫(yī)院或者省城這些大醫(yī)院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患者數(shù)量增加了?！?/br>
    李敏點頭。接著說：“除了沒有醫(yī)學生分給各醫(yī)院，再還有個跟編制掛鉤的財政撥款問題呢。上面給了編制也會增加醫(yī)院的負擔，聽說按編制撥下來的工資不是百分百的。編制越多，醫(yī)院往里填的工資份額越大?！?/br>
    這就超出穆杰愿意討論的話題范圍了。他頓時打住話頭不再發(fā)問，給李敏夾了一塊魚：“吃魚。這個是今天買的海昌，挺新鮮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*

    陳文強過來手術室，然后很快又離開，是石主任預料之中的事情。因為這個手術本身沒有什么難度，這個病的難度在診斷和鑒別診斷上的。

    但石主任為了預防萬一，還是看著潘志完成了后面的手術。其實打開腹腔，發(fā)現(xiàn)患者滿肚子不凝血時，石主任都未想上臺。這樣級別的手術，潘志完全能夠擔任得了術者。但是架不住患者的血壓往下掉得太厲害了，他還是被麻醉大夫催上了手術臺。

    陳文強過來，正好給了他一個下臺的借口。

    麻醉大夫看著巡臺護士又給患者掛上400ml血，立即在術中的醫(yī)囑單上記上了一筆。然后他看著術野問：“潘大夫，差不多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等我再沖洗一遍腹腔，下個引流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“2400ml血。你們這個手術可開創(chuàng)了異位妊娠輸血的新紀錄?！甭樽泶蠓蛘{侃潘志。

    潘志笑瞇瞇地開始胡說：“是你開創(chuàng)了記錄，不是我。我備2000ml的血，你可以一袋也不掛啊?！?/br>
    “切！敢做不敢當?shù)摹Ｎ艺f你們怎么這么晚才發(fā)現(xiàn)是異位妊娠??？”準備關腹了，手術間的氣氛也松弛下來。

    但這話，潘志就不好接了。他借口讓小黃關腹，錯過回答麻醉大夫的問話。然后他接著問道：“血壓多少了？”

    “106/70?！甭闊┐蠓蛞娕酥静换卮鹱约?，就帶著情緒說：“你看看吸引器那罐子里，至少是4000ml血。我不給你輸血，你今晚就別想下臺了。”

    潘志笑著跟他道謝：“多虧了你幫忙了?！比缓箜樖肿Я艘粔K濕紗布去擦手套上的粘滯，換來器械護士的呵斥：“別上我這面抓東西?！?/br>
    潘志好脾氣地笑笑，往后退一大步，讓開位置給實習生打結，然后提溜著手里那塊濕紗布問：“還要不？”

    器械護士氣得要跳腳，巡臺護士指著污物盆說：“扔到這堆里了?！?/br>
    潘志扔了紗布去抓病歷，開始下術后醫(yī)囑。石主任見沒事兒了，轉身就出了手術間。

    麻醉大夫就說：“看看，這要換了別人，肯定是卵圓鉗子伺候了。”

    巡臺護士回答道：“你羨慕啦？咱們潘大夫長得好，咱們省院九大帥哥之一，自然得有點兒特殊待遇的。潘大夫，你家潘安長得像誰？”

    “真叫潘安啦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沒有。那是開玩笑的。我兒子好像是挑著我和他mama的長處長的，但像他mama更多一些?！?/br>
    “那長大得比你更英俊了？”

    潘志矜持地回答到：“希望吧?！?/br>
    潘志下好醫(yī)囑，然后去更衣間找石主任，問：“主任，這患者是回科里還是送去icu？”

    石主任猶豫了一下說：“送去icu。周一早上你記得接回來。”

    “是?！迸酥敬饝艘宦?，他明白這個術后的患者，自己要接手管起來了。他轉身回去手術間，對準備給患者過床的所有人說：“主任說把這患者送去icu過渡一天?！?/br>
    小黃脫了手術袍，跟著潘志去送患者。

    “潘師兄，”小黃惴惴不安。

    “嗯。害怕了？”潘志將平車交給實習生推，自己落后兩步與小黃并肩跟在平車的后面。

    “是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最好盡快去找陳院長，把這個事情向他說明白、交代清楚。你要說實話。不要心存妄想能蒙混過去。三病室里除了這個，還住了七個患者呢，有幾張床還有陪護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是是，我明白了，謝謝潘師兄?！毙↑S很誠懇地、發(fā)自內心地向潘志道謝。

    “不客氣。下回你小心點兒吧。要不是石主任為了明天能安心休息一天堅持要去查房，你自己去查房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患者的狀態(tài)不對嗎？”

    小黃搖頭說：“我可能認為她是結石引起來的不舒服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剛才要是再給她一支654-2，她今晚就得交代了?！迸酥就Ｏ履_步，很認真地對小黃說：“你這樣工作要吃虧的。咱們不說做到跟李敏一樣，但也不能自己坑自己的，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小黃擦擦額頭上的虛汗，默認了潘志的話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石主任悶悶不樂地回家，他沒上樓回家，先把楊大夫喊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老楊啊，十二樓沒分診療小組，小黃負責的患者你不用去管。但是你和他是一個?？频?，你是主治醫(yī)，他是住院醫(yī)，你還是要管起來的。你想想我的話有道理沒有？”

    楊大夫尷尬。今天這個患者要是出事兒了，并不是像石主任說的那樣，自己不用去管，而是與他個人有關聯(lián)的。他是小黃的上級醫(yī)師。

    “是是，我錯了。我以后會留心看著小黃的患者。”

    “不僅僅是小黃的患者。三級查房制度，你作為科里唯二的主治醫(yī)之一，你該擔負起每周大查房一次的責任?！笔魅螞Q心給楊大夫加碼。讓他承擔起該盡的責任。

    “這個……”楊大夫往后退?！袄鲜@個我可不敢。鄭大夫馬上晉主治醫(yī)了，小黃最多也就一兩年的事兒。我現(xiàn)在查他們容易，可再過個五、七、八年的，他們晉了副高來查我，那時候、那時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楊，你還能不能有出息一點？你怎么不想著要在小鄭進副高之前、先晉了副高呢？我再提醒你一句，就是你現(xiàn)在不查他們，等小黃晉了副高、甚至做了泌尿外科的主任了，他就不查你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，我……”楊大夫為難起來。他這一輩子連個小組長都沒當過。他一直被人“管”，從來沒“管”過人?？紟嵙暽馁Y格證，一個是為了帶教費，再一個是為了臉面。這一年來的實習生，是他唯一管過的群體。

    去管前程比自己好的小黃，他不敢。

    “老楊，你要是不想肩負起這個責任來，我明天就找陳院長，讓他趕緊引進泌尿外科的負責人，或者把你和小黃退回急診科。不管陳院長最后會怎么安排吧，我是不會允許你繼續(xù)目前的狀態(tài)了。你今晚好好想想，明早九點告訴我?！?/br>
    石主任說完這番話，在楊大夫的肩膀上重重地一拍，語氣沉重地說：“老楊，我才來了一年零一個月，我這個才立科沒多久的心胸外科主任，擔不起科里出現(xiàn)責任心不夠的醫(yī)療事故。

    唉！老楊，我一直拿你當朋友。你也知道我來省城，雖是落葉歸根，也是在醫(yī)學院競爭心胸外科主任失敗了。要是我管的科室出了責任事故，勢必會讓當初不贊成我當科主任的人說閑話。你能理解我嗎？”

    楊大夫點頭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你要是為難，你告訴我實話，咱們可以商量，但你不能不承擔主治醫(yī)的查房工作。每周至少一次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