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文強不對李敏明說顧大夫沒晉升副高的原因, 是不想她扯進那些舊日站隊的恩怨里。作為第一屆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生, 畢業(yè)就分來省院工作的顧大夫小顧，是大學(xué)招生停了數(shù)年之后的第一批畢業(yè)生，與77年恢復(fù)高考考上大學(xué)的那批人相比, 稀罕度是一點兒也不差的。

    而顧大夫分到省院時，老李已經(jīng)深陷囹圄，程主任和向主任在省院如日中天。這畢業(yè)了就要結(jié)婚的小顧，面前被擺放了一道選擇題, 是堅守信諾結(jié)婚還是換個新娘子。

    沒換新娘子的顧大夫，不僅兩地分居，而且還成了向主任的磨刀石和踏腳石, 成為其展示、炫耀他對骨科掌控的象征。

    面上大家都是這么認為的。

    但從幾百萬戰(zhàn)天斗地、有資格競爭第一屆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生知識青年里脫穎而出的顧大夫, 其毅力、心智、斡旋能力，都不是出校門就到省醫(yī)院的小金能比的。

    堅忍不拔、堅強不屈、毅力超卓的顧光復(fù)，嗯，別名顧廣福的小顧大夫, 用了幾年的功夫，在國家恢復(fù)職稱晉升的第一年, 順利地晉升了住院醫(yī)師。

    因為大專生晉升初級職稱，只需要交一份工作總結(jié), 不需要考英語、也不需要答辯。這是任何人也阻攔不了顧大夫的。

    這時同樣是工農(nóng)兵大學(xué)生、但是最后一屆畢業(yè)生的張正杰被分到省院了。桀驁不馴的張正杰，成為向主任從來沒遇到過的“對手”。而這個“刺頭”還不怎么好調(diào)理——因為張正杰當(dāng)時還有一些父輩在位, 有跟院里打招呼照顧他。

    沒被向主任完全踩死的顧光復(fù)顧大夫, 成功地抓住了向主任與張正杰斗法的機會, 在向主任看不到、顧及不到的地方，茁壯成長起來了。

    顧大夫在畢業(yè)后的第十一年，不惜與當(dāng)時的院長撕破臉也要去省廳上/訪，言稱要一直告狀去衛(wèi)生部，終于成功晉升上主治醫(yī)師。比那些不是本科畢業(yè)的大專生、中專升大專的晉中級者，如楊大夫、王大夫等人，他只早了一年。

    然后因為省院要蓋那個十七層住院大樓，他跟著所有年輕大夫一起出去進修兩年。再回來，向主任徹底壓不住他了。因為他已經(jīng)能順利地完成副主任醫(yī)師級的手術(shù)。

    向主任能做的是不給他沾四級手術(shù)；不給他沾骨科顯微手術(shù)的那部分。但顧廣福這人吧，心胸郎闊，人家就在大骨科的方向使勁，給不得不順著向主任的王主任搭臺做助手。

    而今三十年河?xùn)|三十年河西，從向主任被調(diào)去急診科，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要來了。這不，他終于得到了骨科副主任的任命。

    等任命通知真的下來時，他自覺腳步踩在云端里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。真就這么上了一個臺階了？終于掙扎出來了。

    骨科王主任拍他一巴掌，關(guān)切地問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有點兒不敢相信。咱們科里還有本科生呢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。咱們兩層樓一百二、三十張病床，不可能就我一個行政主任。老陳之前找我征求意見，問你跟我搭檔行不行、能不能合拍、合作的好，我自然是愿意了?！?/br>
    王主任早于院辦開會討論就知道了這個消息。也確實如他所說，陳文強提前與他溝通過，征求過他的意見：兩個人選，一個是顧光復(fù)，一個是84年的本科畢業(yè)生。倆人都是主治醫(yī)師，能力在外人看來差不多。

    但王主任寧愿選47歲的顧光復(fù)做自己的副手，也不想要恢復(fù)高考后的本科生。他記得自己當(dāng)時的回答：“老顧吧。老顧那人性格好、技術(shù)好、做事穩(wěn)當(dāng)、和同志們的關(guān)系也融洽。”

    這樣的評語差不多是認識顧大夫之人的共識。去年春天，顧大夫曾經(jīng)輪轉(zhuǎn)去創(chuàng)傷外科半年，他給李敏的印象也是這樣的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她跟著陳文強一起回科，卻見到顧主任站在十二樓的主任辦公室門口。

    “陳院長。”顧主任一見他倆，立即快步迎過來。既往就是很平和的笑容里，今次摻了很多的熱情。

    “有事兒？”陳文強問了一句。但他沒有停下腳步，繼續(xù)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顧主任?！崩蠲舫蛳抡泻?，就退后一步，讓他上前跟陳文強說話。她自己則到敞開門的大夫辦公室門口招呼馬大夫、鄧大夫，還有本學(xué)年輪到胸外科、神經(jīng)外科的最后一組實習(xí)生。

    顧光復(fù)朝李敏點點頭，轉(zhuǎn)身跟上陳文強說：“我接到院辦的通知了，王主任說你之前還向他征求過意見。謝謝你陳院長。”

    陳文強才過護士辦公室的門口，聽他這么說就停住了腳步，然后很認真地對新上任的顧主任說：“你不用來謝我，我是看好你的心性和工作能力，往后你幫著老王把骨科的工作做好就夠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?！鳖欀魅魏苷J真地保證：“陳院長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會配合王主任做好骨科的工作?！?/br>
    護士長呂青見了顧光復(fù)，立即就喊道：“老顧，你進來。高升當(dāng)主任了，是不是得請客??？”

    “行啊。你說怎么請，劃下道來，我照辦?！鳖欀魅稳ツ耆率荚趧?chuàng)傷外科輪轉(zhuǎn)過半年，與呂青、小姜等人是極熟悉的。

    呂青把正在核對的醫(yī)囑本折痕，笑著問：“陳院長，還有事兒跟顧主任說沒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?！标愇膹姶饝?yīng)一聲，對十一樓在他身邊聚集過來的人說：“走了查房去?！?/br>
    李敏跟上陳文強，在進去1病室的瞬間，她回頭看到顧主任進了護士辦公室。喧囂的笑鬧聲隨之而起，沖出護士辦公室，淹沒了十一樓的走廊，簡直快要掀開屋頂了。

    馬大夫在李敏身后說：“顧主任在骨科也這么受護士歡迎?！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等他們查完房，看到護士辦公桌上擺了兩個水果籃，一個只剩下個底，另一個也下去了小半。護士長呂青等白班護士們下班走了，夜班護士小吳帶著實習(xí)生已經(jīng)接完班了。

    小吳指著水果說：“陳院長，這是護士長給你們大夫們留的。骨科新上任的顧主任請客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也沒客氣，他看了一眼水果籃，招呼擠在洗手池的眾人說：“來來來，一人兩蘋果，自己拿了?！?/br>
    六個人各拿兩個，小吳把剩下的蘋果歸攏到一個果籃里，然后把果籃舉到柜子的上面。她回頭對陳文強說：“陳院長，謝謝你啊?！?/br>
    陳文強笑嘻嘻地說：“顧主任買的蘋果。不用謝我。要謝也是謝他和你們護士長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是你提拔他咱們才有蘋果吃啊。陳院長，你沒事兒就多提幾個主任唄。”

    陳文強知道小吳在開玩笑，就笑著說：“趕明個兒提拔你當(dāng)護理部主任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請你喝酒。”

    “得請我喝茅臺酒?！标愇膹娞釛l件。

    “一言為定?！毙歉呗暣饝?yīng)，然后對李敏說：“李主任給作證啊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*

    這一天李敏到家就有些晚了。沒等她吃完晚飯，嚴虹抱著孩子、帶著駱大姐過來了。

    “哎呀，潘嘉過來了。”穆杰挺喜歡這個越長越招人稀罕的胖小子。

    李敏放下筷子，嚴虹就說：“你趕緊吃飯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自己找地方坐吧，我還有一點兒就吃完了?！崩蠲粢膊桓鷩篮缈蜌?，坐下去繼續(xù)吃飯。

    “你慢慢吃。今天怎么這么晚？”嚴虹在駱大姐為自己拉開的椅子上坐下，哄著懷里的孩子說：“姨姨在吃飯，再等一會兒就抱你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去院辦那兒看顧主任的答卷，抄了半老天的，查房就晚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顧主任答得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抄書的地方大家都一樣，他多了十幾年的工作經(jīng)驗，別說一年好幾條我們沒見過的，就是一年一條我們這些人都沒法比過他。”李敏放下筷子去漱口，回來接過潘嘉道：“我都抄下來了，一會兒你拿去看好了。他這是吃過晚上那頓了？”

    “他吃過了。在家里找你呢。你抱一會兒就給駱大姐帶。咱倆得去趟醫(yī)院，娜娜快下班的時候住院了。剛才龔海打電話給我，找咱倆過去陪娜娜。他有些慌神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行啊。”李敏抱著潘嘉在屋里走來走去。大概是兩家差不多，潘嘉對環(huán)境接受良好。還沒走上幾圈，小人兒就合上眼睛睡著了。

    李敏把孩子交給駱大姐，然后對穆杰說：“我和彩虹兒去醫(yī)院，今晚就不回來了?！?/br>
    穆杰問：“那你倆住哪兒啊？”

    嚴虹笑著說：“要是娜娜前半夜能生完，我和敏敏就回來。要是到12點還沒生，我們就不回來。我在婦科有住的地方，敏敏可以去住她自己的辦公室?！?/br>
    李敏拿上自己給劉娜預(yù)備的小孩子?xùn)|西，嚴虹把駱大姐和孩子送回家。倆人挽著手往醫(yī)院去。

    出了單元口，嚴虹嘆氣道：“龔海說娜娜鬧著要剖腹產(chǎn)?！?/br>
    “她jiejie沒過去？”李敏問?！皠⒛茸盥犓齤iejie的話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龔海說他只給霍博士打了電話，告訴博士娜娜住進產(chǎn)科。不過你想她姐還沒滿月呢，怎么能出來。她姐夫得回家做飯，也就只能龔海陪著她待產(chǎn)了。我剛才讓小艷給她送去面條。窩了幾個雞蛋，也不知道她吃沒吃。潘志在家用高壓鍋煮雞湯呢。我問龔海，可龔海都不知道她產(chǎn)程進展到哪兒了。你說氣人不氣人？”

    “她什么時候開始疼的？”

    “說是中午去上班的時候還沒事兒，快下班的時候疼得不行了，直接就在門診辦了住院。我倒沒想到娜娜這么有剛性。”

    “她是想產(chǎn)后多休息幾天吧。我上回看到她，她被托班的那次傳染病嚇著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是意外。多少年才這么一次的。聽說現(xiàn)在誰都不敢抱著孩子去走親戚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是，哪里還敢啊。就是可惜了王大夫家的那個小閨女，多漂亮啊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啊。你這包里都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和你家的一樣。是兩件和尚服，十塊尿布，一個小毛巾被，還有一套進口奶瓶。這些東西我都讓小芳洗過了，直接能用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家寶寶也是這些。你從哪兒弄來的？”

    “從醫(yī)藥代表那兒買的啊。他們雅＊公司不僅有藥品部，還有推銷進口奶粉的部門。這些是為了在產(chǎn)科、兒科打開局面預(yù)備的。我就多買了幾套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怎么沒聽說有這個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居然不知道？”李敏同樣很詫異?！拔耶?dāng)初看你那兒沒有這東西，我還奇怪呢。本來要想問你的，后來是什么事兒給岔過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這里的和尚服挺好的。跟我們在友誼商店買的質(zhì)量一樣。這一包要多少錢？”

    “那個醫(yī)藥代表開始說是禮品不要錢，那我怎么敢要啊。再說我要的也多。后來就給了我一個成本價，差點點兒就一百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得這么些錢的。進口醫(yī)藥公司的東西都貴，但物有所值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啊。我也是奔著這東西好才買的。你記得別跟娜娜提這東西多少錢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放心，我不會說的?！?/br>
    *

    倆人趕到產(chǎn)科，見到劉娜坐在走廊的加床上抹眼淚呢。小艷和龔海一個端著保溫桶，一個挑著面條等著劉娜張嘴。

    “娜娜?！崩蠲艉蛧篮缤瑫r喊她。

    “彩虹兒，敏敏。你倆可來了。我要剖，我不想自己生?！眲⒛认褚姷骄刃且粯幼プ篮绲氖郑澈母杏X，讓嚴虹心里犯惡心。

    “娜娜?！崩蠲糇Я艘欢渭埥斫o她擦眼淚，又撕了一段給嚴虹，嘴里勸她道：“你自己生就生之前疼，你要是剖宮產(chǎn)的話，生了以后會疼一周。不信你問彩虹兒?！?/br>
    “吃多少了？”嚴虹去看保溫桶。

    “吃了一個雞蛋，面條沒吃幾口?！饼徍Ｒ娏死蠲艉蛧篮?，不說如釋重負，也長出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“娜娜，你再吃一點兒。我去看看誰值班，問問你的情況?！眹篮缃淮宦暰妥吡?。

    李敏接過龔海手里的筷子，也接過小艷手里的保溫桶，挑了一根面條，繞了幾繞，舉到劉娜的嘴邊，說：“張嘴?！?/br>
    劉娜往后閃了一下，李敏不依不饒地搥到她嘴唇上。躲不過了，劉娜就只好張嘴吃了。等嚴虹帶著吳雅過來的時候，李敏已經(jīng)喂進去一半了。

    “娜娜，你多吃一些好。吳雅說你可以自己生的?！眹篮缫妱⒛瓤铣詵|西，立即鼓勵她。

    吳雅問龔海：“劉大夫上一回疼是什么時候？”

    “大約不到半小時。”

    “那還早著呢。多吃點東西，然后下床走。你多走走，會快點兒生，也少疼一會兒?！?/br>
    正說著話，劉娜捂著肚子咬牙，但就是一瞬間，疼痛就過去了。

    “嚴大夫，你在這里，我就回產(chǎn)房。到你看差不多了喊我?！?/br>
    “行。你回去忙吧?！?/br>
    李敏把大半的面條喂進劉娜的嘴里，看劉娜也吃得差不多了，她把筷子和保溫桶遞給龔海。

    “龔師兄，你吃了吧。一會兒你得有勁兒架著她溜達呢?！?/br>
    “娜娜，你下來，趕緊下來走。”嚴虹板著臉要求她。

    李敏也附和嚴虹，勸她下床走動。

    好在劉娜在她倆這外人跟前還是不會像跟龔海一樣，她萬般不情愿，還是下地開始走動了。

    走廊里好幾對丈夫伴著待產(chǎn)的媳婦在溜達，唯獨她們這份是三個女人，立即吸引了來來往往的所有目光。

    *

    霍博士提著飯盒過來了。

    “小李和小嚴來了。娜娜，你怎么樣了？”

    “還行?！?/br>
    “先吃點兒東西吧?！?/br>
    “吃過了。剛吃了面條和雞蛋。”

    “龔海呢？”

    “在那邊吃剩面條呢?！?/br>
    霍博士笑笑說：“那小嚴小李，麻煩你倆先陪娜娜溜達，我把晚飯給龔海。”

    龔海吃了晚飯，來換嚴虹和李敏，那夫妻倆在走廊里溜達，霍博士和小艷收拾東西回家。李敏和嚴虹回劉娜的床位上聊天。

    “看她這樣子還得好久呢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估計得半夜見了。你要不要先睡會兒？”

    “這點兒我也睡不著啊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怎么發(fā)現(xiàn)你懷孕跟沒懷似的，就沒見你有什么變化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吃喝可口，工作減了一半多，沒壓力唄。不像你值班就整夜不得睡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也是。你這不用值夜班可太好了?！?/br>
    正溜達的一個待產(chǎn)婦，走走停停，磨蹭到產(chǎn)房跟前。她丈夫上前敲門，吳雅出來問了幾句，然后就把產(chǎn)婦接了進去。

    嚴虹看到那產(chǎn)婦進去了，朝李敏呶呶嘴，說：“今晚的生產(chǎn)拉開序幕了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快十點了，潘志提著兩個保溫桶到產(chǎn)科了。嚴虹示意潘志把龔海拉走，她和李敏合伙又給劉娜喂進去不少的雞湯雞rou。

    等劉娜吃完，龔?；貋砹嗽俣扰阒鴦⒛仍谧呃攘镞_。李敏歪在劉娜的床上睡著了。嚴虹給李敏蓋上被子，讓潘志回家。

    “你回去吧，不用在這兒守著了。我和敏敏陪著娜娜夠了?！?/br>
    李敏睡得正香呢，被嚴虹推醒了。

    “敏敏，娜娜要進產(chǎn)房了，咱倆進去吧。”

    李敏戴上眼鏡說：“先去個洗手間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倆人進產(chǎn)房，吳雅給她倆找了兩套洗手服，倆人換好后走去劉娜床邊。

    “彩虹兒，敏敏?！眲⒛纫姷剿齻z過來，激動起來，偏巧趕上陣痛來了，她臉上的那笑容立即扭曲得變形了。但她的高興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、不加掩飾的真情實感。

    “三四個待產(chǎn)婦，就你有進產(chǎn)房陪著的，你趁早別吭聲?！眹篮绲吐曊f劉娜，卻立即抓住她的手。

    劉娜連連點頭：“嗯嗯?！?/br>
    突然里間發(fā)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聲，嚇得劉娜攥緊了嚴虹的手。

    等喊聲停了，劉娜心有余悸地摸著心口說：“嚇?biāo)牢伊恕！?/br>
    嚴虹甩著手說道：“娜娜，你把我的手指頭快攥斷了?！?/br>
    劉娜不好意思了，她用兩只手給嚴虹搓揉手指。只搓揉了一會兒，她又使勁去攥嚴虹的手指。等這波陣痛過去了，嚴虹對李敏說：“你看著她，我進去招呼一聲，娜娜差不多可以上產(chǎn)床了?！?/br>
    李敏點點頭，把自己的前臂遞到劉娜手下，說：“攥我胳膊了。我這手指頭一會兒或許有用。”

    “做什么用？”劉娜不解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需要手術(shù)的話，我這手指頭得保持住靈活啊。”

    劉娜輕拍一下李敏的手臂說：“那我不是兩個罪都遭全了。我不干?！?/br>
    “娜娜，走啦?！眹篮缁貋?，叫了劉娜進里間分娩室。

    劉娜費勁兒地下了床，李敏和嚴虹一左一右地攙著她。在那幾個待產(chǎn)婦的羨慕眼光里，劉娜走了一半就喪失了形象，陣痛令她顧不得挺胸抬頭了。

    嚴虹一手攙著她，揚起另一手看表。等陣痛過去，嚴虹給李敏使個眼色，李敏心領(lǐng)神會，倆人拽著劉娜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怎么樣了？”吳雅迎上來。

    “剛才陣痛有二十多秒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快了。跟我過來吧。到最里面來?！?/br>
    四個助產(chǎn)士，一人帶了一個實習(xí)生，各守一張產(chǎn)床。吳雅和嚴虹把劉娜扶上產(chǎn)床，李敏站去劉娜的頭部位置，要了一塊大紗布給她擦汗。

    “娜娜，宮口就開全了。一會兒你別使勁喊，把力氣留到最后好生孩子。記住沒？”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等了一會兒，劉娜很不好意思地喊嚴虹：“彩虹兒，我，我得上廁所，我要大便?！?/br>
    嚴虹把掙扎坐起來的劉娜按住，說：“是要生的感覺。不是排便。你今晚都拉了兩回了。你別動，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。”

    吳雅換了手套，對劉娜說：“劉大夫，我?guī)湍阋话??！?/br>
    隨著吳雅的動作，劉娜發(fā)出凄厲的叫聲……

    “好了。你歇會兒，等我喊你使勁兒你再使勁兒。那個給劉大夫喝點兒水?！?/br>
    實習(xí)生立即去開了一瓶250ml的葡萄糖，剪了一段輸液管插瓶子里，遞到劉娜的嘴邊說：“來，喝水?！?/br>
    李敏趕緊接過來，趁著劉娜陣痛的間隙，給她塞嘴里，讓她吸幾口。

    嚴虹一手搭在劉娜的膝蓋上，另一手按著聽診器頭聽心音。她摘了聽診器，把手覆蓋在劉娜的肚皮上，說：“娜娜，這回你跟著吳雅的口令做啊?！?/br>
    劉娜有些頭昏眼花了，但她還知道這時候該聽誰的。她咬牙應(yīng)了一聲好。

    吳雅就喊她：“使勁。再使勁。憋住?！?/br>
    嚴虹的雙手開始按壓劉娜的肚皮，瞬間zigong收縮過去了。

    李敏又塞吸管給劉娜：“趕緊喝?！?/br>
    反復(fù)幾次后，吳雅直起腰說：“劉大夫，剛才胎頭都出來小半了。這回你一定要憋住勁兒了，咱們一次把孩子生出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眲⒛扔X得自己眼睛都看不清人了。她立即把這感覺說給李敏。李敏拍拍她的手說：“才把你眼鏡拿走了。你專心生孩子?！?/br>
    嚴虹在陣痛的間歇，又用聽診器聽心音，聽完后她對吳雅說：“都正常。這回一次過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眳茄艖?yīng)了。

    嚴虹附在劉娜肚皮上的手，感受到再次的宮縮，她立即喊：“娜娜，使勁兒。”

    吳雅也喊劉娜：“使勁！憋住呼吸。憋住！好了，胎頭出來了?！?/br>
    吳雅一手保護會□□，一手接住往外轉(zhuǎn)的胎。在胎頭完全出來、跟著左肩旋轉(zhuǎn)出來，實習(xí)生戴著手套幫吳雅托住孩子……

    “好，出來了。鉗子?！眳茄烹p手捧住孩子，實習(xí)生上了兩把止血鉗子。然后又用準(zhǔn)備好的手術(shù)刀，切斷了臍帶。

    吳雅把孩子抱去一邊的處置臺上，去清理口腔，吸出口腔里的羊水等。然后倒提新生兒的雙腳，對著腳心就是兩巴掌。

    嘹亮的哭聲響起來：“哇，哇，哇……”

    嚴虹看了一下手表說：“3點10分?！?/br>
    劉娜吶吶道：“謝謝你，彩虹兒。謝謝你，敏敏。謝謝你倆?！?/br>
    “六斤六兩。十分。恭喜你啊。”吳雅給孩子簡單擦拭下，就抱上體重秤，然后給新生兒穿上李敏準(zhǔn)備的和尚服、兜上尿布，都包好了，抱過來給劉娜看。

    “來，看看你兒子，多漂亮啊?！?/br>
    劉娜看著新生兒，她的眼淚立即就出來了。她伸手想摸孩子又縮了回去。“吳雅，謝謝你，謝謝。辛苦你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客氣。那我抱出去給你家龔大夫啦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謝，謝謝?！?/br>
    吳雅把孩子抱給龔海，說：“男孩，6斤6兩，全十分。你抱好了?！?/br>
    龔海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，問：“娜娜呢？娜娜怎么樣了？”

    “她挺好的，等胎盤娩出來呢。你先抱孩子去護士辦公室，值班護士會立即給劉大夫安排床位的。你在辦公室里等著就好了?！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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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時候還沒有無痛分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