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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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不過數(shù)十息之間,就到了一種連她這樣的修士亦覺得有些不能忍受的地步。 寧和想要出殿去,更想去看看阿皎的情況,卻被這無窮無盡的金人堵在臺上。 又打了一會兒,正在寧和一連揮出幾劍,落地稍喘一口氣時,卻忽然覺出腳下有種黏膩之感,像是踩到什么濕滑之物。 她如今所踏之靴只是尋常皮布所制,并非同身上一般的法衣。寧和都沒反應(yīng)過來,只聽得隱約“呲”地一聲,腳底就是一陣灼痛。 ——靴底已經(jīng)燒穿了。 寧和愣了一瞬才明白過來,這是——這是有些金人融化了! 第九十一章 汗水一滴滴從寧和的體內(nèi)浸出來, 將她的眉眼發(fā)梢盡皆潤濕。 殿內(nèi)此時已經(jīng)熱到她不得不將大日化金訣運到極致,將每一寸皮rou都包裹在內(nèi)才能抵抗。即便如此,依舊連呼吸間都似冒著火氣。 此時圍攻她的金人已不剩多少, 但寧和一點也未能感覺到輕松些許。只因這些金人全都化作了滿地金液, 這金液似凝非凝, 流淌得極為緩慢,幾乎將這九級金階上盡數(shù)覆蓋。 寧和雙眼看不見, 好幾回都不慎踩在了這金液上。她雖已將雙足用大日之精厚厚凝上一層,也極盡所能用最快之速將腳抽回,卻仍感覺到一股詭異之力順著腳底接觸之處迅速爬上了她的身體。 這東西并不像之前叫她吃過一回虧的那臭金之水,相較而言,這金液似乎傷害的是人的神智。 那一瞬間,寧和只覺得仿佛有無數(shù)痛苦低喃之聲縈繞耳畔,就同方才那些金人們口中發(fā)出的那些一般,可聲音卻要大上無數(shù)倍,直直響在人腦子里,一遍又一遍,如同怨鬼哭嚎, 糾纏不休。 寧和一連挨上幾回,整個人便有些搖搖欲墜, 眼前閃過無數(shù)猙獰幻影, 幾乎要從劍上跌落下去。 金階之上尚且如此, 那下方殿中金人更多,想也知道是何模樣。 倉促間,寧和只得折身退了回去。 那金臺之上原本就無金人站立, 又在高處,想來興許還干凈著。 果然, 寧和閃身落回屏風(fēng)后,一落地,感覺地上鋪的仍是那柔軟織毯。且進(jìn)來之后,那灼熱的溫度似乎也驟然降下了許多。 寧和跌坐在地,恍然之間竟生出幾分安寧之感來。 她扶著作痛的額頭歇了一會兒,待緩解了些,便又重新站起身來,提劍往外頭走去。 阿皎還在外面。 走出屏風(fēng)之前,寧和莫名地又朝那床幔方向看了一眼。她到此刻仍是覺得,那床帳里頭是有什么東西在的。 內(nèi)殿之外,蛟吼之聲暴烈不絕,那聲音中含著無盡的憤怒,如同任何一頭受傷的猛獸,要將仇敵咬噬撕碎。 寧和足踏劍影,剛一騰空出來,就立刻叫外頭滾滾熱氣蒸得汗如雨下。 她忍不住回身望去。 那金臺之上分明只是兩扇薄薄屏風(fēng),連墻體也無,卻幾乎將里外分割成了兩界。外間熱氣與紛雜之聲,盡都被擋在外頭。 等等——如此說來,寧和心中一喜,此處就是生路了! 這青云頂,乃是青云子為考校后輩所設(shè)。故而雖有難處,總不會毫無解法。 想來只要躲到這屏風(fēng)之后,即便一時不能尋到下層通路,也可稍作休息,將眼下難關(guān)度過。 思及此處,寧和便徑直奔向外殿而去,想要將阿皎帶回來。 然而出來了才發(fā)覺難處所在。金殿之中,黑尾大蛟正是上下狂舞、翻騰不休,一副癲狂之態(tài)。不僅喚之不應(yīng),那蛟尾噼啪甩動之間,盡是金石迸裂之聲,全然靠近不得。 寧和心頭焦急,幾次嘗試,最后一回不慎叫那蛟尾掃在肩頭,頓時一陣劇痛,整條胳膊立時僵麻,許久彈不得。 四周熱氣越來越滾烈,寧和渾身上下汗流如漿,靈氣耗費之劇,幾乎連經(jīng)脈之中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。 滿殿金人哀嚎不絕,夾雜著蛟鳴怒號,正是一派煉獄光景。 又過稍許,寧和忽然從這些紛雜之音中聽到了隱約的水聲。 這讓她本就焦灼的心中更是收緊。 她想起,先前過橋之時,阿皎曾說過橋下河水正沸沸而漲。如今莫不是那水,已漲到這山坡上來了? 不無可能。 寧和心下一片沉重。若河水當(dāng)真無休無止,漲上殿來,那她和阿皎在這金宮之中,就正如甕中之鱉,別無他法了。 寧和前后耗費了大約一炷香時間,無論如何呼喚,化作黑蛟的寧皎都仿佛無法聽見。她甚至試 著朝他斬出一道極寒之劍,想要以寒氣將他驚醒,卻依然不成,反而叫蛟越發(fā)憤怒。 正一籌莫展之際,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淡淡的話音。 “莫白費力氣了。就是你今日將它殺死在此,它也無法醒轉(zhuǎn)。” 寧和一驚,繼而大喜,回過頭來:“前輩——” 面目模糊的青衣道人靜靜地立在裊裊熱氣之中,青衣招展,一身清爽,絲毫不受這殿中灼熱之苦。 相較之下,更顯寧和形容狼狽萬分。 “你已知金臺何處,且去?!鼻嘁碌廊苏f,語氣顯得很是冷淡:“那金臺上水淹不至,旁物亦不能擾。你在臺上等著,待水退之時,自能去往第九層。” 寧和先前已經(jīng)猜到,如今自然也顧不上有什么欣喜之情,只急急道:“可阿皎此時不知是何緣故,成了這副模樣,前輩可知有何法可解?” “無法可解?!鼻嘁碌廊司従彽?,“憤怒之人,唯有將這腔怒意耗盡,方能止歇。萬物有情,妖獸之流,亦是如此?!?/br> “這……”寧和滿面憂慮之色,“那敢問前輩,若阿皎如此下去,會……如何?” “如何?”青衣道人笑了一聲,“若是青云子那徒子徒孫,自然是會叫我送出頂去,算那后輩止步于此。至于這野蛟么,便看它自個兒造化了?!?/br> 寧和聽了沉默片刻,點了點頭。 那便只能自己再想法子了。 寧和修行日短,兩袖空空,身無長物。若是叫她此刻去想有何法子能叫阿皎醒轉(zhuǎn)過來,那她能想到尚有可能的,就只有一物。 她的心尖火。 此火于天下生靈有點靈生智之效,她從前已贈過蟒兄一朵,使他開了神智。如今再與一朵,興許亦能將他于此刻點醒。 只是這火到底并非種菜插秧,寧和也不知摘不摘得。上一回時,她以為必死,故而強摘送出。這一次……罷了,總歸也無他法可想了。 寧和輕嘆口氣,正要動作,就聽身后青衣道人又開了口:“你就非救你這蛟不可?” 寧和說:“是,我……” “你可知,我這金宮之意,在于驗來者之心性。”青衣道人緩緩道,“先以長橋之塌、滾水之漲使人疲于奔命,心神松懈,好叫其被這金宮之怒所懾,陷入其中。自橋斷之時起,一炷香止,河水沒橋而過;二柱香止,河水淹至宮門;三炷香至,河水便將這金宮淹沒。” “心性越是堅定者,越能盡早清醒。醒后爬上殿內(nèi)金臺,便可度過此關(guān)。”他冷聲道,“你入殿之后未受影響,始終清醒,自然是好。而你這條蛟,卻是大有不妥?!?/br> “即便有你提點在先,卻亦然受其影響,為其所控,沉溺其中至今未醒……”說至此處,青衣道人略作停頓,意味深長:“說明,它心中本就藏有怨恨?!?/br> 寧和愣了愣,隨即解釋道:“阿皎先前叫伏風(fēng)門人所害,強行驅(qū)使,想來因此緣故……” “那人已叫它吃了,不是么?”青衣道人淡淡道,看向黑蛟翻騰不休的身影:“一切怨恨之生皆有其主,主死則怨消。它吃了那人,此事便當(dāng)已了結(jié)。而今如此表現(xiàn),不是另有因由,就是天性兇戾?!?/br> 寧和張了張口,又沉默下來。 青衣道人轉(zhuǎn)過身,面朝著她。那張面容雖被白霧遮掩,而寧和此時也無法目視,但她就是知道,他在看著自己。 那目光審視、嚴(yán)厲,讓人如浸冰水。 他說:“你又可知,你非常人。若你執(zhí)意將此蛟留在身旁,叫它借你功德,得你庇佑,蒙蔽天機。到時若有不妥,便是養(yǎng)虎為患,為禍一方。到時,你當(dāng)難辭其咎。寧和,老道再問你,你當(dāng)真非救它不可?” 寧和沉默片刻,仍然答道:“是?!?/br> 她微微抬眼,低聲道:“前輩容稟。以和之見,前輩如今所言,皆逃不過如果二字。豈有因來日之事,而定今時之過的道理?至于前輩所說阿皎心性之事……寧和既為寧皎之師,便身負(fù)教引之則,日后定將嚴(yán)加教導(dǎo),引其向善,還請前輩放心。” 青衣道人定定望她片刻,忽然笑了:“放心?我自然放心。左右此事于我……也算不上壞事。因緣際會,因緣際會??!罷罷罷,你要救它,那我就救。總歸欠了你這小書生一樁人情,此番就當(dāng)了結(jié)?!?/br> 說罷,大袖一揮,殿中那搖頭擺尾的黑蛟便不見了蹤影。 見寧和還呆愣著,不由輕斥一聲:“走罷,還想死在這里不成?” 寧和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忙道:“多謝前輩!” 一落回高臺之上,腳才沾地,寧和便跌倒下去。 原來在那熱氣之中強撐良久,她已是渾身烤得皮開rou綻,全憑體內(nèi)一股靈氣勉強續(xù)住。如今脫險出來,正是精疲力竭,一時半會兒連爬也爬不起來了。 “你說你又何必如此?!鼻嘁碌廊溯p嘆道,“我輩修行之人,還是獨善其身為好。千百年不過彈指之間,這天下之事何其之多,你又哪里管得過來?” 寧和喘了口氣,勉強笑了笑:“是,不過求一個無愧于心罷了?!?/br> 她頓了一頓,還是忍不住問道:“前輩,阿皎他……” “說救便是救了?!鼻嘁碌廊瞬粣偟溃骸拔疫€能將它燉了吃了不成?” 寧和苦笑著告罪:“前輩哪里的話,只是我心中牽掛,難免問上一句。” 青衣道人哼了聲,道:“這第八層你是過了,它卻不能算,豈有仍舊同行之理?你且往前去,到時老道自將你那好蛟還你?!?/br> 寧和嘆道:“如此,便多謝前輩了?!?/br> 這臺上屏風(fēng)雖將熱氣隔去,卻隔不去外間浪濤滾沸之聲。河水已是淹了上來,將無數(shù)金人哀嚎之聲、殿宇金石融蝕之聲盡數(shù)吞沒。 許久,只余一片寂靜。 寧和心疲神乏,盤坐在地調(diào)息修養(yǎng)。 青衣道人也不再作聲,寧和也不知他是否還在此處。 她靜心打坐了約莫小半個時辰,覺得恢復(fù)許多,這才重新站起身來。 寧和理了理衣襟,先試著問了句:“前輩?” 沒有回音??磥硪炎吡?。 好罷,寧和嘆了口氣,她也該走了。 走出幾步,她腳下一頓,忍不住再次回頭,朝那里間床帳方向看去。 鬼使神差的,寧和又走了回去,走到那紗帳前,但停了片刻,最終還是沒有掀起。 罷了,不論這里是否藏有些什么,既不愿現(xiàn)身,自己幾次三番打擾,已是失禮至極,還是速速離開為好。 想著,她便朝那帳中拱了拱手,轉(zhuǎn)身離去了。 一走出屏風(fēng),寧和便愣了一愣。 她感覺面前一片空蕩,原先那偌大金宮,竟已消隱無蹤。立在這金臺之上,四野空曠,只余冷風(fēng)寂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