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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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萬象佛(五) “既是他的弟子,怎來了這般窮鄉(xiāng)僻壤?”孟厭記起他們來時,岐山鎮(zhèn)人煙稀少,鎮(zhèn)上連過路的行商都少之又少。 在此偏僻之地講學傳道,有何意思? 溫僖連番白眼,“四十年前,你尚在人世,又是陳留人,難道不知人間發(fā)生了何事?” 孟厭氣急敗壞,“我都死三十年了,孟婆湯不知喝了多少碗,哪記得起前塵事?!?/br>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,崔子玉拍桌而起,“好了!你們先把案子破了再吵?!?/br> “所以是什么大事?” “太武帝陳留聞滅佛?!?/br> 四十年前,太武帝陳留聞不滿佛寺與僧眾遍布,佛門大興土木建造寺廟。加之東征西討,年年巨耗之下,糜費銀兩。 因僧侶免除賦役,民間不少百姓為了逃避徭役,剃度出家,成為假僧尼。幾年下來,致賦稅銳減,兵力不足,當時有人放言“十分天下之財,佛門握有七八”。 眼看國庫見底,兵力短缺。 陳留聞下令禁佛教、封寺院、毀佛經、罷沙門,并令還俗。 此事,與佛圖涔本來無關。 他自稱水云身,佛學造詣極深。自皈依佛門后,只一心與弟子游歷諸國,弘揚佛法,度化眾生,從不提開山建寺之事。陳留聞知他與人為善,素來禮待他。 但滅佛詔令一下,風聲鶴唳中,沙門無少長悉坑之。 佛圖涔不忍佛門經像俱毀,帶領弟子六人從南邊月氏朝出發(fā),北上京州,入宮找陳留聞求情。 然而,陳留聞是萬人之上的帝王。一言既出駟馬難追,佛圖涔進宮苦勸月余無果。連日奔波之下,不幸身染重疾,最后于京州城外一間破廟圓寂。 “土地神聽儋耳老祖提過,佛圖涔圓寂前,將他所藏的經書萬卷,與從諸國得到的六件法器分給六個弟子。望他們顧好自身,繼續(xù)傳揚佛法?!?/br> 儋耳老祖得了兩千卷經書與一件守神鼓,一路跋山涉水來到少咸山。 見山中寺廟因滅佛令,被原先的僧尼所棄,索性在此住下。每日食野菜,飲甘露,封山避世,埋頭苦修。 三十年前,他收下四位弟子,創(chuàng)立太平教。 二十五年前,如今的陳留王朝天子陳留勝下令興復佛教,之后佛門重開,僧尼開山迎香火。 孟厭聽她一說,終于想起來佛圖涔是誰,“是常和地藏王菩薩,來地府念佛經的佛圖涔,對不對?” 崔子玉:“他每月都來,你沒去聽嗎?” 聽一回佛經加兩分,地府績效墊底的小仙,常巴不得佛圖涔日日都來。 孟厭不好意思道:“我每回都去,但是躲在角落打盹?!?/br> 崔子玉:“?!?/br> 三人聚在房中商議趙遠弘爹娘一事。溫僖怕雁姑趁他們睡熟,跑出門報信,遂提議道:“今夜我來守,等他們明日回家,我便叫醒你們,如何?” 孟厭一口答應,“行?!?/br> 崔子玉不放心溫僖,“人間不可動用法術。你身子弱,萬一被他們制服,我倆還得費心救你。不如我來守?” 溫僖最煩別人瞧不起他,聞言指著孟厭,“你來說,我的身子行不行?” 孟厭指指自己,迷茫地看向二人,“還……行吧?!?/br> 他身子行不行,她不知道。反正每回她的身子,是挺不行的。 溫僖一再堅持守夜,孟厭趕忙推崔子玉回房,“你別管他,他一貫愛逞能。再說,他精著呢,打不過,不知道喊人嗎?” 崔子玉安心回房,孟厭假裝陪溫僖守了一會,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。 夜里青霧茫茫,趙家小院靜悄悄。耳邊風聲呼嘯,只聞得房中人的夢囈。 溫僖坐在窗前,死死盯著院門,偶爾回頭罵幾句孟厭,“這么能睡,還當什么勞什子神仙。不如早日投胎去做豬,每日從早睡到晚,睡不死你!” 這孟厭,睡之前甜言蜜語,假惺惺說陪他到子時。好話說完不過一刻,立馬借口腰痛,手扶著腰躺在床上。還美其名曰,躺在床上看他,別有一番雅趣。 卯時,山上又一聲鼓響傳來。 遠處隱隱有車輪聲,溫僖打起精神,緊緊盯著窗外。 一盞茶后,一輛馬車停在院外。 他小心開門出去,隱在院中角落。片刻,有兩個頭發(fā)花白之人,佝僂著背,推開院門走進對面的廂房。那老嫗手中抱著一床被褥,料想兩人應是連夜趕路回來的。 “怎么不是?”溫僖看著兩人,小聲自語。說完便轉身回房,脫了外袍鉆進被窩,摟著孟厭沉沉睡下。 “阿僖,他們回來了嗎? “他們不是?!?/br> “不是什么?” “不是兇手。” 等孟厭再睜眼時,崔子玉的唇抿成一條線。抱著手立在床前,面色不悅,像要吃人。 “哈哈哈,崔大人,你起的真早?!?/br> “午時三刻了?!?/br> “是嗎?”孟厭伸頭往外瞧,果然看見天光大亮。她撓撓頭,高聲抱怨,“溫僖也真是的,不知道喊我一聲嗎?” 崔子玉用手指指她的身后,“你看看后面。” “后面有什么?”孟厭依言扭頭,她的身后,一男子睡得正酣,“溫僖,你個沒用的小白臉!” “快起來,趙遠弘爹娘早回來了?!?/br> 孟厭推醒溫僖,簡單收拾后便隨崔子玉去到院中。 趙家一家五口坐在椅子上,今日的趙遠弘依舊抱著兒子傻笑,怔怔看著雁姑喊樗娘。 崔子玉單刀直入,“你們?yōu)楹我辉俦破确耍俊?/br> 趙爹:“老夫當年被太守府的權勢迷了眼,一心認為伏樗配不上遠弘,便狠心棒打鴛鴦。” 一次兩次……趙遠弘依然不愿放棄伏樗,甚至鐵證如山下,他也不愿相信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。 孟厭:“我們昨日聽儋耳老祖與雁姑所說,伏樗良善,你們是否弄錯了?” 趙遠弘爹娘相視一眼,愧疚道:“我們被人騙了,這才害了她!” 據趙遠弘爹娘所言,當日那個指證伏樗與他有染的男子,并非他們故意找人假扮。 而是有一日,這男子找到他們,信誓旦旦說伏樗曾與他做下不軌之事。 “他清楚無誤說出伏樗身上的印記。這事,連老身都不知?!?/br> 他們于是堅信,看似高潔的伏樗,私下借佛法為由,勾引富家公子。為了讓兒子看清伏樗的真面目,他們帶上男子,跑去伏家,與她對質。 伏樗百口莫辯,雖一再堅稱不認識男子,但人證物證俱在,百姓們自此再不信她。 溫僖昨夜一宿未睡,白日只得兩個時辰安睡。 眼下靠在孟厭后背,昏昏沉沉聽幾人交談。孟厭被他壓著,越想越生氣,索性閃到一邊,害他摔倒在地。 而后,又委屈地扶起他,“阿僖,你怎摔倒了?” “孟厭,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?!?/br> 崔子玉恨鐵不成鋼,忍著怒氣別過臉,繼續(xù)追問,“你們?yōu)楹握f是被人騙了?” 這事,雁姑最清楚,“弘郎和我皆不信男子所說,便偷偷跟了他幾日?!?/br> 他們早出晚歸,趙遠弘盯梢,雁姑尋機接近男子。 三五次來往之后,男子吐露實話,他不是什么富家公子,原是一戲班的戲子。 因欠下一筆巨債,索性答應他人,幫他們污蔑伏樗,斷她入道之路。 孟厭回神,“指使男子之人是誰?” 雁姑:“在發(fā)鳩山修行的幾位高僧,他們不喜女子學佛?!?/br> 伏樗鋒芒太盛,只跟著儋耳老祖潛心學了兩年,佛學造詣便已超過不少得道高僧。 為了斷絕伏樗修行成佛之路,他們花錢買通曾與伏樗共同修行的一女子,得知伏樗身上的印記。而后找戲子假扮jian夫,當眾誣她清白、毀她經書、斷她生路。 可惜,伏樗在哭過悲過之后,再次上山尋求儋耳老祖開解,立誓重新學佛。 “伏樗死后,老夫在臨鎮(zhèn)遇到那男子在戲班唱戲,逼問之下,才知當日真相。但為時已晚,伏樗已死,我們也遭了報應?!壁w遠弘爹娘凄聲悲哭。 雁姑:“三位,爹娘已誠心悔過。與其逼問他們,不如去問問發(fā)鳩山的那幾位高僧。” 趙家了無線索可問,發(fā)鳩山離岐山鎮(zhèn)不遠,三人打算去問問。 一路走,孟厭與溫僖一路吵。崔子玉不堪其擾,快步走在最前面。 她想著,要不等此案查清。她便回地府,求求月浮玉,把孟厭退回輪回司。 “她到底為何能入地府?!” 此事,不光崔子玉不解,連溫僖也時時在疑惑。 孟厭對外說是因她生前做下不少善事,死后論功行賞,閻王見她是個人才,便強留她去了輪回司。 不過,據溫僖后來找管理地府官員上任的功曹司打聽。 孟厭之所以能入地府,全因三十年前,三界官缺多,游魂大多選擇去天庭,極少留在地府。加上孟厭生前乃是cao勞而死,地府以為她是吃苦耐勞之人。 結果,這孟厭死后成了神仙,實在令地府“大開眼界”。 為官游手好閑,懶惰成性; 為仙不思上進,貪財好色。 每月績效墊底,功曹司來人一問,她還狡辯:“大人,下官其實也沒有那么懶吧,只是忙得沒那么明顯而已?!?/br> “崔大人瞧著有些不高興,”孟厭用手肘撞撞溫僖,“她不會回地府告狀吧?” “你把這案子破了,給她露一手?!?/br> “溫僖,你真瞧得起你的主子。” 發(fā)鳩山與少咸山不同,香火鼎盛,山路上多是上山拜佛的百姓。 立在山腰,抬頭望廟頂,廟廓綠樹環(huán)抱,琉璃瓦金碧輝煌。比之京州的護國寺,更顯宏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