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，歪過頭，睡了。

第二十四章

月上樹梢，院子里靜悄悄的，地上的積雪開始消融，臘梅悄悄地綻放，像起舞舞女的輕紗，香味開始擴散，侵入了沈忻的房間。

沈忻慢慢地翻過身，伸手摸了摸床邊的玉佩。

不是一塊很好的玉，但是漫長的時間賦予了它不同尋常的光澤和色彩，圓潤，舒服，感覺好像是抓不住、一下子就溜走的泥鰍。

玉佩上刻著“安好”二字，寄予著送贈者的美好祝愿。

沈忻閉著眼，指尖慢慢地摸過刻在上面的字。

刻得不是很深，字體俊秀，有修修改改的痕跡，看得出來應(yīng)該是很用心，大概應(yīng)該是個姑娘刻的。

姑娘。

沈忻的手指頓了頓。

這個玉佩是永卿讓管家交給他的，就在永卿離開的那一天。

那天回來的時候，管家還故意看了看沈忻。

“有事就說，無妨。”

“少爺，奴才自知不該多管。但是老奴是看著少爺從小到大的”，管家嘆了嘆口氣，“老奴也不知道顧少爺做錯了什么，不過，老奴還是看得出來，顧少爺是個好人，對少爺、對老奴都好，希望少爺啊，和顧少爺好好的。這幾天，顧少爺都沒怎么吃飯啊?！?/br>
沈忻頓了頓，他僵硬地點了點頭。

管家看著沈忻的神情，輕微地?fù)u了搖頭，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來。

“這是顧少爺托我?guī)Ыo少爺?shù)?，顧少爺還說……”

“說什么？”

“說，他明白了，他會好好的?！?/br>
沈忻看了看那塊玉，眼底不自覺地浮現(xiàn)出永卿將玉佩交托給管家的情景。

他想，那張臉會是什么樣的？永卿又明白了什么？

他不知道，他只是突然覺得有點難以呼吸。

沈忻吸了一口氣，伸手將玉佩拿了過來，沒再多待，應(yīng)了一聲就走了。

沈忻接過玉佩的時候，沒有多想。但是接下來的那幾天，他不經(jīng)意地將玉佩放在自己的床邊，不休息的時候就掛在腰上。

當(dāng)他想要問自己為什么這么干時，覺得有什么東西一觸即發(fā)，所以他遠(yuǎn)遠(yuǎn)的躲開，不問不答。

可是，現(xiàn)在，一股情緒化作一只小獸將他的軟弱一口吞掉，讓他直面這個問題。

那種一直被他刻意忽視，刻意壓抑著的，終于奔向他。

這些天的分離，將思念化成了一柄大錘，一聲一聲地敲擊著他，于是一點的心智搖動就將沈忻打回了原形。

崩涌的情緒在他身上流動。

沈忻將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，不可抑制地想著永卿，想著遠(yuǎn)在北疆的人。

他想起剛剛見到永卿的模樣，那是個俊朗的少年郎，眼睛里閃著耀眼的紅光，笑容亮得閃住了他的眼，他記得當(dāng)時就被吸引著。

他覺得，那么燦爛的笑容應(yīng)該繼續(xù)保持著，他不自覺地將自己當(dāng)做長輩，細(xì)心地呵護著。

直到他發(fā)現(xiàn)少年的傷痛。

他記得，明明是慶生的日子，當(dāng)時少年卻待在白骨坡，祭奠著自己的娘親。他記得少年彎下去的腰，記得少年淡淡的苦澀的笑容。

他終于明白，也知道，即便心里有創(chuàng)口，這個少年也能快快樂樂地活著，積極地活著，不辜負(fù)逝去的人，也不辜負(fù)自己。

而被過往絆住腳的他，也拾起，已經(jīng)被他掉落的，好好生活的勇氣。

他對永卿的界線不斷往后退。

他想起，那個家破人亡，面色蒼白的少年，他想起，被他撞破，成長的男人，他想起，晨曦乍破，背部撒滿陽光的背影，他想起那人貼著他嘴唇，眼睛閉著的臉。

他想起，那人落寞轉(zhuǎn)身而去的影子。

他想，那張臉會是蒼白的。

想到這他的心臟一下子被揪住，發(fā)疼起來。

他皺了皺眉，嘗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。
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直在抵抗事實，一直在自欺欺人，害了永卿，也害了自己。

不過還來得及嗎？

不管來不來得及，他都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永卿。

那是他放上心尖，說要護著一輩子的人吶，卻被自己誤傷了。

他突然想起巫拉在那晚跟他說的話。

“沈侍郎，你沒發(fā)現(xiàn)你自己特別分不清嗎？”

那個時候他不明白，現(xiàn)在他知道了。

是的，他分不清。

自五歲那年，他的心就已經(jīng)是有缺口了，再后來，缺口變得更大。

于是，他自己關(guān)了心，自己在里面修補，順手就把感情也給堵住了。

過了一會，他扯了扯嘴角，認(rèn)了命。

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，屋外的梅香飄了進來，鉆入他的鼻子。

他想起永卿之前作的梅花圖，笑了笑，便迫不及待地起了身，披著衣服，站到桌前，提著筆，開始作畫。

有些人，性子活波，但是遇到感情的時候又扭扭捏捏，而有些人，性子安靜，遇到感情時，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。但是無論怎樣，都是愛情會改變了一個人，將丑惡變得美麗，也可以將美麗變成丑惡，愛情可以將人的面具摘下，也可以叫人心甘情愿地戴著面具。

它像是一把被人拿在手里的刀，而拿著的人就是相愛的兩個人。

等天亮的時候，沈忻作好了畫，卻也著了點涼。

同時，東邊的岳亓來了信。

信上交代了他在東岸遭遇的事，信上還提到了當(dāng)?shù)氐目h老爺和林子越。

林子越就是船上的那個人。

其實那天等到上岸，岳亓就知道他是自己人了，但是就是不好意思說。

說起來，其實岳亓的臉皮挺厚的，以前比這尷尬的事他也做出來過，但是這次就是莫名地覺得尷尬。

要不是自己親自跟來，連近衛(wèi)都有些懷疑自己家的將軍是不是被人換了。

于是回去的時候，岳亓想開口來著，但是林子越先開口，不客氣地說:“不用謝啊?！?/br>
說完便走了，就剩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的岳亓一人和一隊近衛(wèi)隊在原地。

后來，岳亓才知道那人叫林子越，是縣太爺同窗的兒子。

唉，動春心的人啊。

與岳亓的信一同到的還有永卿寫來的信。

其實剛到北疆的時候，永卿并不打算寫信，給一個剛剛拒絕自己的人寫信，即便是永卿也有點不舒服。還有就是，雖然永卿打算深藏自己的感情，但是其實沈忻也沒有明明白白地說過自己的態(tài)度。

要是沈忻雖然是不認(rèn)同他，但是還是將他當(dāng)親人，不寫信不太好，不過要是沈忻已